“有利于我们的……”魏征思索着，他恍然大悟，郑重地向裴寂行礼。

“封伦就住在右边百步的听风居，拿着这个，我可不想最后一个东宫的人也成为阶下囚。”裴寂递给他一个通行符牒。

106.

夏日的风混杂着山谷的湿气，夜晚显得格外清凉，魏征的脚步也开始轻快起来，至少他现在已经有了头绪，身上的通行令也成功地让他通过了两次巡检。出了偏殿，按照裴寂的指点，他绕过仁智殿的外围，小心地走在阴影里，仁智殿的守卫显然要森严许多。在转过一小弯后，魏征又听到了脚步声。他垂下头，恭敬地站到了路旁。

两个宫女提着灯笼从路角转过来，另一只手上还提着食盒，比人先出现的是她们的低语声。

“可怜哟，这些东西他怎么吃得下？”两人的声音虽低，却每个字都清晰地钻入了魏征的耳里。

“小妮子你心疼啦，要不你拿点体己钱给人家买些点心。”

“你的嘴就不能不这么厉害，我只看着他可怜。”

“哼，他有什么可怜的，平日里吃多了大鱼大肉，也该吃吃这个去去油腥。”

“小心点儿，说太子殿下的坏话就不怕被人撕了你这张嘴！”

“吓，我才不怕呢。”

107.

两人径直从魏征的面前走过，魏征的内心狂跳不已，停了一会儿，他终于下定决心，紧随两位宫女而去，没有多远，一大片营帐树立在一片高地上，这是给行宫宿卫兵休息的地方，在其中一个营帐前站着两名警戒的士兵。

宫女停止了说笑，也许是天黑，也许是魏征的脚步就像夜猫一样，他紧跟在宫女的后面，不但宫女没有察觉，连守卫都认为他亦是随从的小厮，没有查问就让他进去了。

营帐里灯光昏黄，扫视了一圈，魏征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了太子，饶是对此次太子私送铠甲颇有抱怨，但见到此刻缩成一团、身上沾满灰尘的太子，魏征的怨气也不翼而飞。

宫女终于发现了魏征这根尾巴，精致的脸上满是惊讶，在她们呼出声前，魏征掏出了符牒，挺直胸，声音低沉又坚决：“你们可以下去了。”

108.

单纯的眼里充满着怀疑，但两人还是放下了食盒走了出去。食盒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惊醒了太子，他微抬头，发现了地上的食盒，身子猛地弹了起来，扑上去一把揭开食盖，可看到里面是夹着野菜的麦饭时，他的脸上写着忧愤，过了一会儿，猛地挥手，将食盒打翻在地，继而伏在地上哀号起来。

魏征苦笑了一下，到什么时候了，自己的这位太子还是如此，他俯下身，轻声说道：“殿下。”

李建成抬起了头，望见了魏征，一把抓住了魏征的衣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浮木：“魏公，救我。”

太子哀求着，魏征突然产生了一种厌恶的感觉，他不是小孩了，他是一个三十多的男人，如果在危难面前只会哭诉，他怎么可以成为大唐的皇帝？要是秦王遇到这样的情景，他会怎么办，他至少不会如此颓废吧。但很快，魏征为自己心里冒出来的这个不公平的想法感到羞耻，现在不是比较的时候。

“殿下，你放心，裴公已经告诉我方法了。”

“裴公，他愿意替我求情了吗？”李建成的眼睛里放着希望的光芒。

魏征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细节，门外突然传来了大喝声：“谁？”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以及刀斧相交的刺耳之声。

109.

透过厚厚的帐布，魏征往外望去，刚站在门口的一名骁卫倒在地上，鲜血从他抽搐的身体里不断流出。四个蒙着黑巾的黑衣人正围攻剩下的一位骁卫，骁卫发出巨牛般的闷吼声，身上已经多处受伤，他无法再挨过下一击的，魏征判断。

“外面怎么啦？！”李建成躲在魏征的身后，脖子伸过魏征的头。

“刺客。”

“刺客？！”李建成脸色煞白，刚还无力的身体仿佛注入了莫名的能量，拨开魏征就准备往外逃。魏征一把拉住他，外面最后一名骁卫已经倒下，四名黑衣人提着滴血的刀朝营帐走来。

骁卫都被派出去巡查了，这里本该有更多骁卫的。魏征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如果路上全是骁卫，这四名刺客绝对无法从外面进来，也就是说，他们是宫里的人？想到这一点，魏征头皮有些发凉，迅速望了望后面，这是寻常的营帐，只有面前一个帐门，而出去就将迎面碰上对方。魏征往身上摸，希望能找到刀之类的东西，好在帐布上划开一个出口。摸索时，又一阵金属相撞的声音传进来。魏征忍不住又向外望去，看到了更加让人困惑不解的事情。

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个同样蒙着黑巾的青衣人，手持长刀跟四人混战在一起，虽然人数处于劣势，但四名黑衣人被他们击得纷纷后退，“铮”的一声，一名黑衣人的刀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魏征猛推身后的太子一把，钢刀正落在太子刚站立的地方，刀柄犹自震动。

“救命啊！”太子摔倒在地上，望着血红的刀刃，失声大喊起来。

“殿下，这个时候不要喊救命，应该喊救火！”魏征一把拔出面前的大刀，走到营帐的后面，用力划开一个出口，在扶着李建成钻出去之前，他打翻了挂在支架上的油灯。借着冒起的火光，魏征注意到手上的这把刀做工精良，刀柄处还用铜线勾出了一个秦字。

如果刺客是秦王府的人，那后来的两个青衣人又是谁的人？魏征心头充满疑惑，可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去想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