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的前辈同行专诸一样,聂政的一生也被一个胸怀仇恨的人给改变了。如果没有那个人的突然出现,聂政的日子可能会继续平淡下去,赚钱为老妈养老,攒钱为老姐置办嫁妆。可是这宁静的生活,终究还是被那个人打破了。
改变聂政命运的人叫严仲子,一个倒霉的前政府官员,一个很有钱但并不快乐的富翁,一个满脑子都是“仇恨”二字的男人。
二)
严仲子原是韩国大夫,国君韩哀侯对他恩宠有加,本来这是天大的好事,可很快就变成了悲催的坏事。
自从严仲子被韩哀侯重用的那天起,一个人的心里就开始极度不爽,一种羡慕嫉妒恨的心绪油然而生,而且越来越强烈,此人便是韩国相国侠累——此人名叫韩傀,字侠累,史书上一般都以他的字称呼他。
侠累是一国的总理,又是国君的叔叔,地位显赫,权倾朝野。他坚决认为国君那么抬举严仲子是一种非常弱智的行为,也是对自己最大的伤害。偏偏这严仲子还是一特耿直的人,经常直言不讳地向国君揭露侠累的各种缺点,这让侠累对严仲子更加恨之入骨。两人当着国君的面吵得面红耳赤,是家常便饭.
有一次两人在朝堂之中又吵起来了,严仲子这次怒到极点,竟然拔出宝剑要把侠累给捅了,幸亏有人拦着。打这以后,侠累无时无刻不想把严仲子置于死地,严仲子一天不挂,侠累一天难安。
别看严仲子拔剑的时候挺贼大胆的,可是冲动过后却越想越后怕,他琢磨若再在韩国待下去,早晚会被侠累给整死,自己再有本事也是斗不过总理兼王叔的。于是乎,严仲子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带着一大笔钱逃出了韩国。
从此之后,严仲子成了一个特有钱的流浪汉,他怀着对侠累的深仇大恨,周游列国,遍访高手,就是想有朝一日能把这个坑害他的人送进地狱。
不久前,还是严仲子一天不挂,侠累一天难安,如今却变成了侠累一天不死,严仲子一天难安。唉,真是世事变幻无常,恩怨何时了啊。
话说这一日,严仲子流浪到齐国,有人告诉他,在附近的屠宰市场,有一个刀斧凌厉的壮汉,气质和普通的屠夫不一样,想必非凡俗之辈。严仲子甚为好奇,立马前去观看。
这位壮汉便是杀人避祸于齐国假装屠夫的聂政,严仲子看到他的第一眼,心中就无限欢喜,因为聂政浑身透着的那股非凡的大侠气质,被他给看出来了,他认定,只要这个人肯帮自己,那个万恶的侠累绝对活不长了!此时此刻严仲子的心情,和公子光第一眼看到专诸时候的心情差不多,都是异常兴奋。
打这天起,屠宰市场附近的人都会看到,一个穿戴不俗、貌似大牌的人物,经常走进聂政住的破房子里,而且每次来都带着各种不同的贵重礼物。很多人都议论道:这聂屠夫真是踩了狗屎运,怎么交到了这种高档次的朋友,让人羡慕啊!
这时候的严仲子虽然没了官位,但还是蛮有钱的。他每次都是满面春风地带上厚礼登门拜访聂政,把聂政当成自己最好的哥们对待。没几天,严仲子又大摆酒席,尽上各种美味佳肴,请聂政全家吃饭。宴席之上严仲子恭恭敬敬地亲自给聂政的妈妈敬酒。酒兴正浓之际,严仲子又拿出了一百镒黄金(相当于两千两)相赠,衷心祝福聂妈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严仲子搞得太夸张了,把聂政给吓了一跳。面对这闪闪发光的一堆黄金,聂政婉言谢绝,但严仲子坚持要给说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这可把聂政弄急了,只见聂政抬高声音说道:“在下虽然家贫,在此地屠狗为业,但也是可以早晚买些甘甜松脆的点心孝敬母亲的,我母亲不缺吃穿。先生的厚赐,在下绝不能收!”
这下严仲子也急了,他摆手让伺候饭局的服务员们退下,然后对聂政悄声说道:“其实吧,我是和别人结下了冤仇,一直在外面到处寻访可以为我报仇的人。如今来到齐国,听人说起您是非凡的义士,这才进献这点薄礼,以作为孝敬您母亲大人的一点粗粮费用,也表示我愿意和您结为好友,也没有别的意思啦。”
看严仲子这话说的,还“没别的意思”,这“没别的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呢?很明显,请聂政当杀手为他报仇呗!
聂政是猛汉,但不是傻子,他听得出这话的含义。他对严仲子说:“我之所以降低志气、屈辱身份,与市井屠夫为伍,只是为了赡养老母。老母在世,我不敢以身许人为朋友捐躯。”
“呜呼哇!果真是一条重情重义的好汉!是大孝子!是真英雄!”严仲子对聂政更加钦佩了,赞不绝口,不过他还是硬要把黄金送给聂政,聂政呢,就继续使劲地推辞。最终严仲子还是没能拗过聂政.只能尽了平常的宾主之仪后离去。
看着这堆送不出去的黄金,严仲子虽然心中有些郁闷,但依旧真心觉得聂政是个了不起的男子,足以令那些在朝堂之中为了名利你争我抢不择手段的人(也包括他自己)汗颜。
(三)
在此后的许多年中,聂政的生活继续平静如水。和往常一样,和自己最爱的妈妈和姐姐过着清贫但幸福的日子。直到有一天,聂妈妈安详去世。聂政和已经出嫁了的姐姐安葬了母亲,算是了了人生中的一桩大事。
服丧期满后,聂政脱去孝服,心中波澜起伏。他从旧物堆里翻出了一把布满灰尘的宝剑,看着它自言自语道:“唉!我聂政只是操刀屠狗的一介市井屠夫,而严仲子是诸侯的卿相,他不远千里,屈尊结交,我能回报的,却少之又少。我没什么大功可当得起他如此礼遇,而他又献上百镒黄金,我虽然没有接受,但也表明他是深知我的。身为贤者,他因感愤于怨仇而亲信我这穷僻之人,我岂能不声不响地毫无回应?前次他请求我,我是因为老母在世故不能报答,如今母亲已逝,我也当为知己效力了!”
聂政越想越感慨,于是乎便主动前往严仲子的住处,还没等严仲子说什么他就直言而道:“前番我未能答应先生的要求,只是因为母亲健在,如今母亲已寿终,您把事情交给我去办吧。敢问您的仇人是谁?”
严仲子顿时惊喜无限,说道:“我的仇人便是那韩国相国侠累。他还是国君的叔叔,宗族朋党甚多,起居行走防备森严,我好几次想派人做掉他,但都未能成功。如今承蒙您不嫌弃应允下来,我就多给您增加车骑壮士作为您的助手。”
“刺杀一国宰相,况且又是国君的叔叔,这种形势下不宜人多,人多了难免出岔子,消息万一走漏,那韩国全国上下可都会与您为敌了,那样您可就麻烦了。”
聂政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刺杀侠累,用不着那么多人,他一人,足矣!
聂政这话把严仲子给惊着了,虽然他知道聂政的勇猛和武功都是盖世的,但万万没想到他能“盖世”到这个地步,可以只身去杀一国宰相!想当年,专诸刺杀吴王僚,还有公子光埋伏的那么多甲士隐藏在附近呢!聂政,能比专诸还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