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三、中唐文学（2）

韩愈的文学成就，主要在文章，而他的诗歌也很有特色。

韩愈的诗歌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那些以雄大气势见长和怪奇意象著称的诗作。《南山》、《山石》、《陆浑山火一首和皇甫湜用其韵》、《宿龙宫滩》、《郴口又赠二首》、《龙移》、《岳阳楼别窦司直》、《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等等，诗中大量使用惊怖、幽险、凶怪的词语，描绘出一种雄强豪放、惊心动魄、奇怪惊悚的独特意境。先看几首：

《山石》：“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支子肥。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铺床拂席置羹饭，疏粝亦足饱我饥。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当流赤足蹋涧石，水声激激风吹衣。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鞿。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

《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纤云四卷天无河，清风吹空月舒波。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君歌声酸辞且苦，不能听终泪如雨。‘洞庭连天九疑高，蛟龙出没猩鼯号。十生九死到官所，幽居默默如藏逃。下床畏蛇食畏药，海气湿蛰熏腥臊。昨者州前捶大鼓，嗣皇继圣登夔皋。赦书一日行万里，罪从大辟皆除死。迁者追回流者还，涤瑕荡垢清朝班。州家申名使家抑，坎轲只得移荆蛮。判司卑官不堪说，未免捶楚尘埃间。同时辈流多上道，天路幽险难追攀。’君歌且休听我歌，我歌今与君殊科。‘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

当然，韩愈还写了不少类似盛唐风味的诗歌，也广为人们所传唱。比如：《初春小雨》：“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左迁至蓝关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朝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春雪》：“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晚春》：“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调张籍》：“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伊我生其后，举颈遥相望。夜梦多见之，昼思反微茫。徒观斧凿痕，不瞩治水航。想当施手时，巨刃磨天扬。垠崖划崩豁，乾坤摆雷硠。惟此两夫子，家居率荒凉。帝欲长吟哦，故遣起且僵。剪翎送笼中，使看百鸟翔。平生千万篇，金薤垂琳琅。仙官敕六丁，雷电下取将。流落人间者，太山一毫芒。我愿生两翅，捕逐出八荒。精诚忽交通，百怪入我肠。刺手拔鲸牙，举瓢酌天浆。腾身跨汗漫，不著织女襄。顾语地上友，经营无太忙。乞君飞霞佩，与我高颉颃。”等等。

提到韩愈，就不能不说柳宗元。

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人，世称“柳河东”、“柳柳州”。他与韩愈并称为“韩柳”，与刘禹锡并称“刘柳”，与王维、孟浩然、韦应物并称“王孟韦柳”。柳宗元一生留下诗文作品六百余篇，其散文成就要高过诗歌。

柳宗元从小聪明绝顶，博闻强记，下笔如神，他在德宗贞元九年二十一岁时就进士及第，又登博学鸿词科，被朝廷授予校书郎、蓝田县尉。贞元十九年，他升任监察御史里行，二十一年，德宗驾崩，顺宗即位，他与王叔文、刘禹锡等人辅佐顺宗，但不久，顺宗被迫禅位，继而发生了“二王八司马事件”，柳宗元等人被贬。在此后的十余年间里，柳宗元始终未能得到朝廷的重用，到宪宗元和十四年十月五日在柳州病死，终年四十七岁。

柳宗元是与韩愈一样致力于古文运动的主将，他留下了大量优美的散文，其中，论说性散文笔锋犀利，说理性非常强；游记类散文语言优美，内涵丰富。代表作主要有《捕蛇者说》、《段太尉逸事状》、《梓人传》、《河间传》、《宋清传》、《种树郭橐驼传》、《三戒》（《临江之麋》、《黔之驴》、《永某氏之鼠》）、《永州八记》等，不同题材的作品，写法各异，笔锋干净，意味深长，令人读之忘倦。

《段太尉逸事状》是柳宗元记述段秀实生动传记散文，文中，作者选取了段秀实勇服郭晞、仁愧焦令谌、节显治事堂三件逸事，用从容冷静的写实手法，表现出段秀实外柔内刚、仁爱勇毅的性格特征，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全文如下：

太尉始为泾州刺史时，汾阳王以副元帅居蒲。王子晞为尚书，领行营节度使，寓军邠州，纵士卒无赖。邠人偷嗜暴恶者，卒以货窜名军伍中，则肆志，吏不得问。日群行丐取于市，不嗛，辄奋击折人手足，椎釜鬲瓮盎盈道上，袒臂徐去，至撞杀孕妇人。邠宁节度使白孝德以王故，戚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