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三十九、大中初年(4)
在逢武必反的同时,宣宗还做出了一些亲民的姿态。
大中元年二月,宣宗以天旱为由,下令减少御膳品种、取消教坊女乐、释放宫女五百人、放出五坊鹰隼、停止土木工程,又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重审京城监狱内的囚犯。大理卿马植上奏称:“卢商等人一味宽纵,凡是犯了死罪的,一律赦免一死。根据法律,凡是犯有贪污以及故意杀人的,遇到大赦也不予赦免,如今却借重审而一律赦免,如此一来,那些贪婪的官吏们再也无所顾忌了,那些被害人家属也求告无门,恐怕这种做法既不能消除旱灾,也不能召来祥和。昔日,西周遭遇饥荒,攻克了商朝而天下丰收;卫国天旱,讨伐了邢国而天降大雨。由此可见,诛杀罪人、洗刷冤情,才上合天意,请求陛下三思。”宣宗命两省五品官员一起讨论。左谏议大夫张鹭(曾任牛僧孺淮南节度副使)等人认为马植所奏有理,宣宗下诏予以采纳,并以马植为刑部侍郎、充盐铁转运使。马植在会昌中担任大理卿,他不仅文学出名,又兼善吏治,但因其久在边庭,与宰相李德裕关系不密切,未能得到重用。如今,白敏中担任宰相,凡是与李德裕有矛盾的人,他都破格提拔,积极为宣宗打压李德裕服务。同时,又将宰相卢商外贬为武昌节度使,任命刑部尚书、判度支崔元式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翰林学士、户部侍郎韦琮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元式是崔元略的弟弟、崔铉的叔父。同月,加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同平章事,赏赐其屡破回鹘之功。
五月,幽州节度使张仲武率军大破各部奚人。同月,论恐热趁武宗驾崩,引诱党项以及回鹘余众入侵河西,宣宗下诏命令河东节度使王宰率领代北各军前去讨伐。王宰以沙陀人朱邪赤心为先锋,从麟州(今陕西省神木县)西渡黄河,与论恐热的军队在盐州(今陕西省定边县)交战,将其击破。六月,宣宗任命鸿胪卿李业为册封黠戛斯英武诚明可汗使者。八月,在安葬武宗之后,宣宗遂将宰相李回贬出京师,任同平章事、西川节度使。九月,宣宗任命舅舅、金吾大将军郑光为平卢节度使。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一月,群臣上宣宗尊号为圣敬文思和武光孝皇帝,宣宗宣布大赦天下。回鹘遏捻可汗继位一年多来,一直率领残余部众依附于奚王石舍朗,等张仲武大破奚人之后,回鹘人失去了靠山,再也弄不到粮食吃了,部众日益减少。到大中二年年初,只剩下贵臣以下不足五百余人,只好再次北窜,依附于室韦。室韦使者曾来唐朝祝贺新年,途径幽州时,张仲武让他们回去后杀掉遏捻可汗等人。遏捻可汗听说后,趁夜带上妻子葛禄、儿子毒斯等九人仓皇西逃,剩余部众追赶不上,都是嚎啕大哭。室韦人把他们一分为七,安置到室韦七个部落里。两天之后,黠戛斯可汗派遣国相阿播率领七万大军来讨伐回鹘,大破室韦人,又将分配到七个室韦部落的回鹘虏获,带回漠北。还有为数很少的几个漏网之鱼,藏匿在深山密林之中,靠劫掠为生。回鹘败亡时,西逃的一支回鹘人厖勒部落,先逃到安西,此后居住在甘州(今甘肃省张掖市),重新整合了漠南的很多回鹘部落,实力弱小,晚唐以后时常入唐进贡,这一支回鹘,史称甘州回鹘,后来,甘州回鹘立国,在北宋时期,与河西的吐蕃六谷部(吐蕃瓦解后在今甘肃省武威市一带活动的吐蕃人)联合,共同抵御契丹辽国和党项西夏的进攻,后被西夏所灭。
五月,宣宗又将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元式贬为户部尚书,而晋升兵部侍郎、判度支、户部周墀与刑部侍郎、盐铁转运使马植为同平章事。周墀原为义成军节度使,因其治军严明,大中二年,被宣宗召回朝廷,担任兵部侍郎。周墀担任义成军节度使时,以韦澳为判官,等到他拜相后,对韦澳说:“我本事太小,而朝廷给我的责任却重大,你给我什么好的建议?”韦澳回答:“只希望相公没权。”周墀一脸茫然,不知所谓。韦澳接着说:“赏罚之事,与天下之人站在同一个立场,不要以个人恩怨喜怒而有所改变,如此一来,天下自然就治理好了,您自己又有什么权力呢?”周墀深以为然。韦澳,字子斐,是韦贯之的儿子。他为人恬淡寡欲,进士及第后有十年都没入仕。其堂兄韦温与御史中丞高元裕是好友,韦温请高元裕举荐韦澳为御史,又嘱咐韦澳说:“高元裕现在主持御史台,想和你见上一面,你一定能当上御史。”韦澳没有吱声。韦温又说:“老高可是位端方之士,你可不要小看人家。”韦澳这才说:“话虽如此说,但恐怕没毛遂自荐来的御史吧。”遂不登高元裕之门。周墀拜相后,提拔韦澳为考功员外郎、史馆修撰,不出一年就晋升为知制诰、翰林学士。
七月,宣宗效仿前朝,下诏史官搜寻史料,确定将元和有名的将相补充到凌烟阁上。据《新唐书,李绛传》记载,初选是三十八人,最后确定了三十七人,其中当时的宰相李绛的画像被宣宗留中了。另据《新唐书,忠义传》列出的名单,这三十七人分别是:李岘、王珪、戴胄、马周、褚遂良、韩瑗、郝处俊、娄师德、王及善、朱敬则、魏知古、陆象先、张九龄、裴寂、刘文静、张柬之、袁恕已、崔玄、桓彦范、刘幽求、郭元振、房琯、寺履谦、李嗣业、张巡、许远、卢弈、南霁云、萧华、张镐、李勉、张镒、萧复、柳浑、贾耽、马燧、李憕。据有关史料记载,这是唐朝第四次以图画凌烟阁的方式来表彰功臣:第一次,是贞观十七年,唐太宗将长孙无忌、李孝恭、杜如晦、魏征、房玄龄、高士廉、尉迟敬德、李靖、萧瑀、段志玄、刘弘基、屈突通、殷开山、柴绍、长孙顺德、张亮、侯君集、张公谨、程知节、虞世南、刘政会、唐俭、李勣、秦叔宝等二十四人图画凌烟阁,此据《旧唐书,长孙无忌传》;安史之乱被平定后,代宗又进行了一次图画凌烟阁活动,将太子李适、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侯希逸、郭英乂等八人补入凌烟阁;德宗贞元五年九月,将褚遂良、李晟、桓彦范、刘幽求、郭子仪、马隧、张万福、李惟简、柏良器、苏定方、郝处俊等二十七人补入。
消息传来,已经投身李党、对李德裕仰慕有加的诗人李商隐,对李德裕的遭遇非常同情,李德裕一手缔造了会昌中兴,对大唐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他不仅得不到表彰,相反还在九月再次被贬为崖州司户,李商隐为此写下了著名的诗歌《旧将军》:“云台高议正纷纷,谁定当时荡寇勋。日暮灞陵原上猎,李将军是故将军!”
十一月十四日,宣宗将自己的长女万寿公主嫁给起居郎郑颢。郑颢,是宪宗宰相郑的孙子。宣宗一生一共有万寿公主、永福公主、西华公主、广德公主、义和公主、饶安公主、盛唐公主、平原公主、唐阳公主、许昌公主、丰阳公主。虽然宣宗贵为皇帝,但其母的低贱身份和他自己的庶子身份,令世家大族并不愿意与他联姻,郑颢出身名门,是会昌二年的状元,又是“首科及第,声明籍甚”(《东观奏记》语),风度翩翩。郑颢当时已经与卢氏女订婚了,并已经请假南下楚州完婚,而白敏中为了讨好宣宗,却举荐了郑颢。郑颢行至郑州,被白敏中以堂帖追回。婚后,郑颢对白敏中始终怀恨在心。结婚时,有关部门请求按照过去的惯例,用白银装饰婚车,宣宗说道:“我正要以节俭来改变社会风气,就该从自己最亲近的人身边做起。”下令比照命妇的待遇用铜来装饰。宣宗还下诏命公主出嫁之后不得轻视丈夫一家,不得干预政治,要像平民百姓人家的儿媳一样遵守礼仪,又亲自写信告诫道:“如果忘了我的告诫,一定会落得个太平公主和安乐公主的下场!”一次,郑颢的弟弟郑得了重病,宣宗知道后,派人去探望。中使回宫后,宣宗问公主在干什么,中使回答:“在慈恩寺看戏。”宣宗大怒,叹息道:“难怪士大夫家不愿与我家结亲,敢情就是因为这!”当即命人把万寿公主召入宫中,罚她站在台阶下面,看也不看她一眼。万寿公主哭着谢罪,宣宗责备她道:“哪有小叔子生病,你当嫂嫂的不去探望,还有心去看戏!”
宣宗严格要求子女,就是想在士大夫们心中树立皇家子女的形象,在他的教育下,宗室、外戚、公主们大多都遵守礼法,不敢为非作歹。宣宗原想把次女永福公主嫁给于琮(原宣歙观察使于敖之子),一次,永福公主和宣宗一起吃饭时,不知何故生气了,一怒之下折断了手中的筷子,宣宗说道:“这能当士人的妻子吗?”改把四女、贤惠的广德公主嫁给了于琮。史称:广德公主“治家有礼法,尝从琮贬韶州,侍者才数人,却州县馈遗。凡内外冠、婚、丧、祭,主皆身答劳,疏戚咸得其心,为世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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