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握军权的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如今也变为孙荣义和第五守亮。左神策军护军中尉原为窦文场,本年退休,由孙荣义接替;右神策军护军中尉原为霍仙鸣,贞元十四年去世,由第五守亮继任。孙荣义出身宦官家族,其父亲孙知古,就是个大宦官,被封为开府仪同三司、行右领军卫大将军、知内侍省事、上柱国、魏国公,其叔父孙常楷也是个大宦官(内常侍、修功德使),(并见《内侍省内常侍孙常楷神道碑》、《唐故右神策护军中尉、右街功德使…孙公神道碑铭并序》),孙荣义在至德中在内廷任职,历任掖庭局监、掖庭局丞、宫闱局令、内谒者监等职。第五守亮,原名第五守进,《册府元龟》卷665《内臣部·恩宠》:“第五守进为内侍省内常侍,贞元十四年为神策中尉,赐名守亮”。霍仙鸣死于贞元十四年,窦文场贞元十七年才致仕,因此,第五守亮继任的只能是右神策军护军中尉。贞元十七年六月,也许是邠州事件影响到了第五守亮,德宗下令免去了他的职务,改命杨志廉继任右神策军护军中尉。《杨志廉墓志铭》记载,其父杨延祚,任内常侍。
如今,宦官集团已经成为一个势力庞大的集团。《旧唐书·宦官传》称:贞元“十五年已后,杨志廉、孙荣义为左右军中尉,亦踵窦、霍之事,怙宠骄恣。贪利冒宠之徒,利其纳贿,多附丽之”。唐朝宦官之所以能够长期得以生存,主要在于:一是宦官集团本身人数较多。唐代宦官之数在玄宗时,“品官黄衣已上三千人,衣朱紫者千余人”。元和、长庆时,“是时高品白身之数,四千六百一十八人”。(《旧唐书�9�8宦官传》)此后还有所增加。二是宦官们采取相互联姻的手段加强内部团结。根据出土的墓志可知,宦官家族之间相互联姻的情况非常普遍,比如,《仇文义妻王氏墓志铭》记载:王氏共收养了六个女儿,其中就有五个就嫁给了其它宦官家族,而王氏本人也出身于宦官家族,她的二哥王元宥在唐宣宗时任枢密使,丈夫仇文义为忠武军监军使。又比如,杨志廉的夫人刘氏是内常侍刘守忠之女,(见《全唐文补遗》第2�0�2辑《唐故忠武军监军使…仇公夫人王氏墓志铭》,《唐故左神策军护军中尉…仇公夫人王氏墓志铭》,《唐故左神策军护军中尉…杨公故夫人赠鲁国夫人刘氏墓志铭》),而杨志廉的侄女杨珽则又嫁给了左神策中尉副使刘英润(大宦官刘光琦之子)。这种联姻,无疑使得宦官家族“家声赫弈,枝派蝉联”。三是宦官们还大肆收养养子养女,以扩大家族实力。唐代宦官养子成风,这一风气一直延续到宋朝初年。四是长期把持军政等手段不断巩固自己的地位。神策军一直是宦官们的禁脔之地,由各大宦官家族子弟世袭,比如,杨志廉的儿子杨钦义大中朝为神策中尉,杨钦义儿子杨玄寔乾符中为右军中尉,孙子杨复恭唐末为右军中尉、枢密使。除此之外,宦官们的养子还染指神策军之外的其他军镇大权,这一点到唐末尤其突出,比如《旧唐书�9�8宦官传�9�8杨复光传》记载:杨复光“诸假子:守亮,兴元节度使;守宗,忠武节度使:守信,商州防御使;守忠,洋州节度使;其余以守为名者数十人,皆为牧守将帅。”
五百二十二、贞元末年(2)
贞元末年的李唐朝廷可以概括为:君王昏庸,臣下无能,宦官跋扈,藩镇割据,强征暴敛,政治黑暗,这仿佛又回到代宗大历末年了。
在内政方面,晚年的德宗可谓是乏善可陈。除了纵容宦官、宫市之外,还继续纵容贪官污吏。浙东观察使裴肃(其第二子裴休为唐宣宗时宰相,据说,金山寺的法海就是裴休之子)以进奉而被升官,其判官齐总代为负责留后事务。上行下效,这个齐总在盘剥百姓、巴结上级方面比起裴肃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贞元十八年(公元802年)三月十七日,德宗下诏晋升齐总为衢州刺史,给事中许孟荣将诏书驳回,称:“过去,陛下因为战事原因,不得已破格提拔了一些官员,如今,衢州并没有发生大的事变,齐总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政绩,陛下突然下诏破格提拔此人,令满朝文武都非常惊骇。齐总只是个浙东判官,令其担任留后、代理团练副使,这已经是前所未有之事了,又下此诏,尤其不妥。假如一定要提拔齐总,就请将其政绩公布天下,然后破格晋升,方能令众人解除心中的疑虑。衢州是浙东一个大郡,齐总以大理评事(从八品下)兼监察御史(正八品上)之职授予此官(大州刺史从三品、中州刺史正四品上、下州刺史正四品下),令远近之人心有不甘,口出恶言。”德宗这才收回成命。四月十三日,德宗召见许孟荣,予以褒奖,说:“如果百官都像你这样尽心尽职,朕还有什么忧虑呢?”
许孟容,字公范,长安人。其父许鸣谦是位《易》学家,官至抚州刺史。许孟容进士及第,为秘书省校书郎。赵赞为荆、襄等道黜陟使,征辟为判官,又担任曹王李皋的判官、徐州节度使张建封的从事,后被德宗征召入朝,担任礼部员外郎。有个公主的儿子想进入弘文、崇文馆上学,许孟容根据规定不同意,公主就到德宗那里告状,德宗命中使查问,但许孟荣据理力争,德宗觉得许孟荣说得有理,就把他提拔为礼部郎中,贞元十四年,转为兵部郎中。不到一年就又晋升为给事中。
德宗虽然褒奖了许孟荣,但由于其本人的私心,再加上用人不明,所用之人很多都是些贪婪苛暴之徒,而且在大多时候,他听信的是这些人的话,而不是像许孟荣之类正人的话。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三月二十四日,德宗提拔司农卿、嗣道王李实为京兆尹。如前所述,李实为政严苛暴虐,为了投德宗所好,对百姓是巧取豪夺,与裴延龄是一类人,而德宗恰恰就是打心眼里喜欢这类人。当上京兆尹后,李实更是自恃有德宗这个靠山,刚愎自用,无法无天,史称,其“为政猛暴,方务聚敛进奉,以固恩顾,百姓所诉,一不介意。”又称,其“陵轹公卿百执事,随其喜怒,诬奏迁逐者相继,朝士畏而恶之。”根据惯例,在路上相遇,府官是要回避台官的,而李实遇到侍御史王播,却不回避。王播质问李实的随从,李实怀恨在心,上奏将王播调任为自己的下属三原令。王播上任时,到李实那里道谢,被李实骂的狗血喷头。又诬陷万年令李众,上奏德宗将李众贬为虔州司马,把自己的亲信虞部员外郎房启提拔为万年令。李实明目张胆地逼迫选曹赵宗儒、礼部侍郎权德舆提拔自己的人,开列一个二十人的名单,威胁权德舆说:“你就按这个名单录取,如若不然,我一定会把你弄出京师,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权德舆虽然不从,但从内心深处还是担心受到他的诬陷。王播,字明敭,原籍太原(今太原),其父王恕,曾任扬州仓曹参军,遂以扬州为家。王播还有一段非常著名的“饭后钟”的故事。《唐摭言》记载,王播幼年就成了孤儿,非常贫寒,只好到扬州惠昭寺木兰院的僧寮里借读。寺院规定一天三餐吃饭时间都在寺僧敲钟之后,王播也听着钟声去吃饭了,但不久之后,他就发现再听到钟声,寺院的和尚们却已经吃完了!他在寺院墙壁上题写了一首诗后愤然而去。二十年后,到文宗时期,王播已当上宰相,他故地重游,令他感慨万千,又续写两首:“二十年前此院游,木兰花发院新修。而今再到经行处,树老无花僧白头。”“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然后,怅然离去。
贞元十九年,天下大旱,从正月一直到七月,关中地区没有下一滴雨,百姓非常困苦。
给事中许孟荣上书称:“臣听说陛下数月以来,为百姓着想,吃斋减膳,还命百官体察民情,又向上天祈祷,但却密云不雨,这是什么原因呢?臣考察历代发生天人交感之事,都是解决了百姓和国家最急切的大事才发生的。京师是天下的根本,强干弱枝是自古以来的惯例。其一,今年的赋税大致有一百万贯,臣请求陛下即可下令予以免除;其二,如果不能做到,就把三分之二的赋税免除。这样一来就可以让百姓免于流亡,如果百姓无法耕种,再征收如常,势必会造成百姓纷纷逃亡。户部收的钱在度支正常收入之外,本来就是为了应急的,如此严重的灾害,陛下应当下令让户部拿出一百万钱,以代替京兆百姓们一年的赋税,则全天下之人将歌颂陛下的仁爱。另外,陛下还应审查是否存在冤狱,令有关部门三日内奏闻,如果存在,即可予以昭雪。”因贞元年间受到裴延龄、李齐运等人的陷害,流放的官员很多,而德宗又素来担心曾经流放的人内心深处不会再效忠自己,所以,长期不按条例“量移”,所以许孟荣借旱灾又提及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