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年度,岭南节度使李复(接替杜佑,由容管观察使升任)上奏称:“近来,海外各国赶来贸易的商船,大多前去安南进行贸易,我打算派遣判官到安南那里征收交易税,请求陛下派遣中使一人一起前往。”德宗打算同意。陆贽上奏反对,称:“远来商贩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管理宽松,他们就会前来;盘剥严苛,他们就会离去。广州原本是各国船舶集中停靠之地,今天忽然移往安南,这说明,如果不是官府盘剥过度,就是因为政府保护不力,令他们投告无门。当地官员不仅没有内省自己的过错,反而上奏令陛下分心。况且,安南和岭南都是我大唐的领土,中使和外使也都是陛下的臣子,岂能相信岭南而怀疑安南、重视中使而轻看外使呢?他们的请求希望陛下不予批准。”至于德宗最终是否采纳了陆贽的建议,史无明文。不过,很快,朝廷就将李复调回,改任华州刺史,而将窦参一党薛珏贬为岭南节度使了。
这一年还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左神策军大将军柏良器原本是魏州人,其父柏造在安史之乱中被安禄山所杀,柏良器遂立志复仇,学习剑术,后被人推荐给李光弼,因战功被晋升为左武卫中郎将,后来,又参加了镇压袁晁、方清起义,又曾率部击败过淮宁节度使李希烈,因功被封为平原王,被图画于凌烟阁之上。作为饱经战阵的大将,柏良器见禁卫军人员素质参差不齐,打算整顿禁卫军,提高禁卫军的战斗力,就招募了一些才勇之士,淘汰那些靠贿赂挂名军籍而实际上却在外面做生意的人,这一举措断了监军窦文场的财源,令其大为恼火,但又无能为力。正巧,柏良器妻子的一位家人因酒醉,就在宫中的值班室内住了一晚,窦文场抓住机会弹劾了柏良器一本。十二月,德宗下令将柏良器贬为右领军(一说为左领军卫大将军。此时,卫军的地位已经衰落)。从此以后,宦官集团才真正完全掌握了禁卫军。
五百零二、进尽忠言(1)
陆贽拜相后,大唐帝国面临的仍然是老问题:吐蕃问题、南诏问题、藩镇问题、财赋问题以及人事等等问题。
针对吐蕃问题,陆贽上奏认为唐朝在边境防御方面存在六个方面的大问题,主要是:措施不当;奖惩不明;兵多钱少;将多力分;不公生怨;遥制失机。具体他说道:“关东的士兵,水土不服,身处边地,内心愁苦,害怕敌人。朝廷对待他们像爱子一样优厚,对他们纵容如同娇贵的女婿一般,可是,他们却不愿待在边地,屈指计算着回家的日期,每天只是张着嘴巴,等待人喂饭。有人甚至希望我军失败,他们可以趁机逃回关东老家;有人放弃驻地,动摇远近军民之心。非但没有好处,而且对朝廷是非常有害的。还有那些个因犯罪而被流放充军的,本来就是恶徒,再加上思乡之情,喜乱乐祸,比防秋兵们更甚。这些就是措施不当之处。
自从权力下移之后,朝廷失去了昔日的权威,将帅们的号令很少在军中得到彻底的贯彻执行,朝廷的法律制度也难以在将帅们身上得到尊重,各方之间彼此姑息,迁就度日而已。想要赏赐一位有功人员,反倒要考虑无功之人的感受,害怕他们会因此而反叛;打算惩处一名有罪之人,还得担心他的同党会心怀不安,于是,下级犯法,上级替其隐瞒,下级立功,上级又不愿赏赐,姑息风行,一至于此!那些舍身忘死、为国尽忠的人,会令同辈们耻笑;那些身先士卒、奋勇当先的人,会招致士兵们的怨恨;那些丢失防地的战败将领,不会感到羞愧、害怕;那些迟延救援、失去战机的人反而自以为高明!这正是忠义之士深感痛心、勇敢之人灰心丧气的原因啊!这就是我说的赏罚不明。
敌人每次进攻,边将们总是相互推诿,不敢主动出击,只是夸大敌情,上报朝廷,称自己兵少不敌,而朝廷也未能明察,一味地调兵遣将,增兵备边,其实这毫无用处,反而徒增军费,导致百姓日益凋敝,朝廷征调日益繁重,把百姓倾家破产的财物,再加上盐酒专卖得来的收入,全部用于边防。这就是我说的国家的财产因兵多而匮乏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