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八、窦参被杀(4)
在一些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下,当德宗听说李则之参与其中之后,想必他脑海中又浮现出朱泚之变的骇人情形了——李则之是否有觊觎帝位的野心?窦参意欲何为?
贞元八年四月一日,德宗下诏将李则之贬为昭州司马,吴通玄泉州司马,窦申为道州司马。德宗亲自召见吴通玄,责问其奸污皇室近亲之罪,吴通玄被押送到华州长城驿,德宗又下诏将其赐死了。吴通玄死后,吴通微身穿白色衣服,在国门外请罪,德宗特意下诏赦免了他。四月四日,德宗任命雅王(代宗最小的儿子李逸)傅李翰为金吾卫大将军。李翰原被窦参贬官,德宗突然召见李翰,当面任命其为金武卫大将军,并立即让他上任,次日才颁发正式委任状。此时,德宗还没有动窦参,当刘士宁在宣武军发动政变时,德宗还曾征求窦参的意见,德宗也听从了他的建议,并在四月六日任命了刘士宁为节度使,但仅仅过去七天,即十一日,德宗就下诏罢免了他的宰相职务,将其贬为郴州別驾,再贬窦申为锦州司户。同日,任命尚书左丞赵憬、兵部侍郎陆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窦参罢相,并没有影响到他推荐的张滂,张滂还是如期赶赴江淮上任去了,而班宏与张滂乃至与窦参的较量还在进行。张滂到扬州之后,立即着手调查徐粲,逮捕了徐粲的奴仆、妻妾,很快就掌握了徐粲贪污受贿巨万的罪行,德宗下令将徐粲流放到了岭南,史称:张滂在任期间“勤恪官署,晨入夕归,下吏劳而未尝厌苦,清白勤干,称之于时。”但这也更让班宏恼火,史称:“故参得罪,宏颇有力焉。”不过,班宏没有等到继续报复的那一天,到七月一日,他就因病去世了。
班宏去世后,陆贽建议以自己的亲信、给事中李巽权且判度支,德宗一开始答应了,但又仔细思考后,又打算改用司农少卿裴延龄了。李巽,字令叔,赵郡人。年少因苦学而中明经科,后逐渐晋升为左司郎中,调出京师担任常州刺史。一年后,召回担任给事中。李巽为官勤勉,经常在家加班,又对下属苛察,非常严厉,内心残忍无情,史称,后来他巡查江西期间,“徇喜怒之情,而无罪被戮者多矣。”窦参不喜欢这个人,将他贬出了京师,让他担任了常州刺史。如今,班宏已死,陆贽就想到李巽。当德宗想用裴延龄时,陆贽上书反对说:“今天的度支要衡平天下万物,主管官员如果刻薄吝啬的话,就会发生祸患;如果过于宽纵的话,就会包藏奸邪。裴延龄是一个言语虚妄的小人,陛下如果重用他,一定会骇人听闻。不久以后,就会有人称其不称职,微臣也难辞其咎,陛下也有伤知人之明。”但德宗不从,七月六日,遂任命裴延龄为判度支事。裴延龄,河东人。其父裴旭曾任和州刺史,乾元末年,裴延龄为汜水县尉,东都沦陷之后,其流落鄂州,闲暇之余编撰裴骃所注《史记》的疏漏,自称“小裴”。华州刺史董晋征辟其为防御判官,后来经黜陟使举荐,被授予太常博士。卢杞担任宰相时,他被提拔为膳部员外郎、集贤院直学士,改祠部郎中;崔造担任宰相时,裴延龄被改任负责度支,知东都度支院;等韩滉领度支后,他被召回京师,继续担任集贤院直学士。裴延龄回到京师后,直接就上班了,宰相张延赏见其轻率,又将其贬为昭应令。在任期间,他与上司京兆尹郑叔则论辨是非,说郑叔则的坏话。当时,李泌是宰相,与郑叔则私交很好,而御史中丞窦参则“恃恩宠,恶泌而佑延龄。”(可是李泌又推荐了窦参!)最后,郑叔则被贬为永州刺史,而裴延龄则调任著作郎。不久,窦参拜相,起用裴延龄为太府少卿,转司农少卿。毫无疑问,裴延龄是窦参的人,虽然德宗贬谪了窦参,但他并不想在朝中全用陆贽的人,这也意味了虽然窦参被贬,但仍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于是……
到了贞元八年的下半年,就发生了前宰相姜公辅向德宗提出要出家当道士一事。这件事发生的非常奇怪,纵观整个事件,显系有人刻意策划,而此人正是陆贽,其目的就是要置窦参于死地。姜公辅曾与陆贽都是翰林学士,私交尚可。德宗在梁州时,因唐安公主之死,姜公辅劝谏引起德宗恼怒,德宗认为姜公辅是借机向世人“卖直取名”,陆贽曾在德宗面前百般替姜公辅说好话,但德宗不从,最终还是把他罢相,贬为左庶子,后改为右庶子,一直不予晋升。
等到贞元八年窦参被贬、陆贽拜相之后,姜公辅以自己曾与陆贽有同僚之谊,屡屡找到陆贽,向陆贽求官。陆贽偷偷对姜公辅说:“我曾经拜见前宰相窦参,窦参对我说,他多次曾向陛下建议拟任你官职,但陛下的意思是不同意,还说出一些恼怒你的话。”姜公辅听后,顿生恐惧,遂上书请求将自己罢官,让自己当道士去。虽说唐朝比较开明,但一位前宰相如今竟然要出家当道士,这也是闻所未闻之事,如果此事真的发生了,朝廷和德宗的颜面何在?难不成是德宗真的是亏待了他姜公辅,非要把他逼成道士不成?奏表递上去后,德宗置之不理。可是,姜公辅却不依不挠,他又找个机会,面见德宗再次提出这一荒唐的请求,德宗询问缘由,姜公辅就说,这是窦参告诉自己的。原来,这才是这场大戏的核心!所有这一切都是让德宗认为,是窦参出卖自己,不守臣道,把怨恨归于君王!实际上,真正把这一手段用于打击政敌的人,只有那些熟练运用这一办法的人,而陆贽、姜公辅等人才是经常卖直取名的人,陆贽奏疏洋洋洒洒数千言、数万言,经常把德宗置于道德低谷,而将自己置于道德高地,把德宗说得面红耳赤,这不是卖直又是什么呢?
从整个事件来看,有很多疑点:姜公辅与窦参素昧平生,窦参何以屡屡举荐他呢?反倒是陆贽拜相后,姜公辅才屡屡找他求官,难道窦参真的是不顾党争、不拘一格用人的贤相?陆贽对姜公辅说是自己听窦参说过,窦参曾多次想举荐,德宗不允,那么,姜公辅对德宗究竟是怎么复述所谓的窦参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的?如果窦参的确曾向德宗推荐过姜公辅,德宗也说过怨恨姜公辅的话,并且,窦参又把这话泄露给了陆贽,那么,窦参也是罪有应得;而如果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窦参曾经举荐过姜公辅这件事,而当德宗问姜公辅时,姜公辅回答仅仅说:“是窦参告诉我,您对我生气。”那么,姜公辅辞职就是彻头彻尾的陆贽和姜公辅二人演的双簧。窦参与陆贽早就交恶了,窦参怎会给陆贽说这话?要是窦参真的说了,陆贽还要等姜公辅向德宗说吗?他自己当时就会向德宗打小报告了呀!再者,姜公辅本来一直当个闲职就算了,皇帝也没有找你的事,你何苦锲而不舍地要做出这种骇人听闻之举呢?史书为了回护陆贽,刻意说,当德宗问及姜公辅时,姜公辅不敢说是陆贽告诉自己的,就说是窦参告诉的,把责任都推到了姜公辅的身上,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陆贽撇得一干二净!还有,当姜公辅初次提出出家时,如果整个事态不再陆贽的掌控之下的话,陆贽肯定会非常紧张,因为,一旦德宗刨根问底,自己作为泄露给姜公辅之人,肯定要大祸临头,然而,已身为宰相的他竟然在这一事件中无动于衷,静观事态的发展,根本没有做出阻止姜公辅的举动,难道他早就知道姜公辅不会牵连到自己?
事情最终的发展结果:贞元八年十一月十八日,德宗盛怒之下,将姜公辅贬为泉州(一说吉州)別驾,又派遣宦官赶赴郴州,将窦参痛骂一通。当然,远在贬所的窦参又能说什么呢?
然而,德宗还是没有处死窦参,紧接着,就又发生了一件湖南观察使李巽告发窦参事件。
史书对李巽的官职变化故意写的很矛盾,给我们造成窦参贬为郴州別驾时,李巽已经担任湖南观察使的假象。《资治通鉴》也称,陆贽推荐李巽时,李巽是前湖南观察使,但仔细考察《李巽传》,李巽受到窦参厌恶,被贬出京师时的职务是左司郎中,贬谪的职务是常州刺史,仅仅一年后,他就被调回朝廷,担任给事中了,然后,“久之”,才当上了湖南观察使。而实际上,在李巽从常州刺史回到长安之后不久,就被派到了湖南担任观察使,当上了窦参的顶头上司。这一安排似乎就是想将窦参置于死地,是德宗还是陆贽所为?是有意还是无意为之?这都无法知道了。
四百九十七、窦参被杀(3)
张滂原来与班宏私交很好,班宏举荐他当上了司农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