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七、吐蕃再犯
当皇帝的确不是个好活，当一个乱世中的皇帝更是如此。
贞元二年，当德宗刚从“四王二帝”这场大乱中缓过神来，吐蕃人就来了！
建中四年德宗回到长安拒绝了吐蕃的请求，吐蕃人经过近两年的准备，就于贞元二年八月向唐朝发起了大举进攻。八月三十日，吐蕃次相尚结赞亲率大军，入侵泾州、陇州、邠州、宁州，抢掠人口牲畜，破坏庄稼，关中一片震动。德宗下诏命令浑瑊率领一万人马，骆元光率领八千人进驻咸阳。《旧唐书�9�8吐蕃传》称：“左金吾将军张献甫与神策将李升昙、苏清沔等统兵屯于咸阳，召河中节度骆元光率众戍咸阳以援之。”关中局势再度吃紧，这也许就是德宗命令韩滉、刘玄佐、曲环进京的直接原因。
九月一日，德宗下诏禁卫军的十六军各自设置一个从二品的上将军，以安抚功臣们。又改神策左右厢为左右神策军，殿前射生左右厢，改为殿前左右射生军，各设两名正三品的大将军、两名从三品的将军。此时，吐蕃的侦察骑兵已进抵好畤（今陕西省永寿县西南）。九月十九日，京师戒严，德宗又派遣左金吾将军张献甫率部进驻咸阳。民间传言德宗要再次逃离长安避难，齐映对德宗说：“外面传闻陛下已经整装，准备出发，人心不稳。大福不可能再次来临，陛下为何不与我们商量商量呢？”遂跪地流泪，德宗也为之动容。德宗又下诏派遣左监门将军康成出使吐蕃。过去，吐蕃大相尚结赞屡屡派人请求与唐朝谈判双方疆界，康成行至上砦原，与尚结赞相见，尚结赞派使者论乞陀与康成一起来到长安。
李晟派遣部将王佖率领三千勇士埋伏在汧城（今陕西省千阳县）。他告诫王佖说：“敌人经过城下时，不要打他的先头部队；就算你打败了他们的先头部队，他们全军而来，你是抵挡不住的。不如等他们前军过去之后，见到他们军中的五色旗以及身穿虎豹军服的，那就是他们的中军，你再出其不意发起进攻，一定能取得大捷。”王佖依计而行，果然大破吐蕃军，副将石廷玉苦战阵亡。唐军将士不认识尚结赞，尚结赞才得以侥幸脱身。
尚结赞当然知道是李晟的手下打败了自己，后撤途中，他对部下们说：“大唐的良将只有李晟、马燧、浑瑊三人而已，我将设计将三人除掉。”他退入凤翔境内后，禁止部队抢掠，还派遣两万人马来到凤翔城下，对城上唐军说道：“李令公召我来此，为何不出城慰问我们？”住了一夜后才离去。十月七日，李晟派遣蕃落使（少数民族军队统领）野诗良辅与王佖率领五千步骑北上偷袭吐蕃后方的摧沙堡（今宁夏自治区固原市西北）。十六日，唐军在北上途中，与两万吐蕃军队遭遇，唐军奋勇冲杀，将这股敌人击败。唐军乘胜追击，一直杀到摧沙堡下，并一举将其攻克，斩杀吐蕃守将扈屈律悉蒙等七人，焚烧了吐蕃储存在那里的辎重财物。尚结赞率领本部人马从宁州、庆州方向北撤，十七日，吐蕃人在合水（今甘肃省庆阳市东）安营扎寨。邠宁节度使韩游瓌派遣部将史履程趁夜劫营，杀死数百敌人后撤回。吐蕃人发兵追赶，韩游瓌在平川列阵迎战，暗中派人在西山擂鼓。吐蕃人大惊，误以为唐军已直插到其侧后方，慌忙丢掉抢来的财物逃去。
劫掠了关中腹地，尚结赞选择距离长安遥远、防守相对薄弱的盐州、夏州等地作为主攻方向。十一月十五日，吐蕃军队进攻盐州（今宁夏自治区盐池县），对刺史杜彦光说：“我只是想得到城池，听任你带领城内军民撤离。”杜彦光自知不敌，只好率众逃奔鄜州（今陕西省富县），吐蕃人遂占领了盐州。拿下盐州后，吐蕃军队继续杀向东北方向的夏州（今陕西省靖边县）。他们依然采取对付盐州的策略，命刺史拓跋乾晖率众而去。拓跋乾晖是党项人，他的孙子拓跋思恭在唐末成为定难军节度使，北宋中期，拓跋思恭的后裔李元昊又建立了西夏国。接着，吐蕃军队又北上进攻银州（今陕西省榆林市），银州素来没有戒备，也没有城墙，吐蕃人到来后，城内军民顿时崩溃，但吐蕃人也没有占领，转而又攻下了麟州（今陕西省神木县）。夺取四州后，尚结赞只在战略地位相对重要的盐州和夏州各留下一千守军，就率军退至鸣沙（今宁夏自治区中卫市东）了。
盐州盛产食盐，对唐朝具有很大的经济价值，韩游瓌上书德宗请求发兵夺回盐州，如果吐蕃援救，就从河东出兵袭击他的后背。十二月十一日，德宗命令华州潼关节度使骆元光和与曲环一起进京的陈许兵马使韩全义率领一万两千步骑，与邠宁军队会合，直扑盐州；又命令马燧率领河东军队西击吐蕃。马燧领兵进驻石州（今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河曲六胡州的胡人纷纷投降，马燧将他们迁到云州（今山西省大同市）和朔州（今山西省朔州市）一带。
贞元三年（公元787年）春，德宗以检校左庶子、兼御史中丞崔澣为入吐蕃使出使吐蕃，不久，又派遣左庶子李銛前去谈判。尚结赞的这次进攻纯属试探性质，他没有料到遭到唐军如此顽强的抵抗，只好避实击虚，攻克了边远的盐、夏等州，然而，从去年冬天到今年春上，死了大批羊马，军粮供应不上。尚结赞又听说马燧、浑瑊等将各自率军赶来，非常害怕，多次派使者求和，但德宗没有答应。尚结赞又派遣其大将论颊热携带丰厚的礼物来见马燧，请求重申四年前的清水之盟，并归还侵占的土地。马燧听信了他的话，就停在了石州，不再西渡黄河，并请求德宗答应尚结赞。李晟反对道：“吐蕃人言而无信，不可答应。”韩游瓌也说：“吐蕃力量弱小时，就来求盟，强大后就来进攻，如今，他们深入塞内而求盟，这一定有诈！”韩滉也支持李晟的意见，他说：“如今两河无忧，如果我们整修原州（今宁夏自治区固原市）、鄯州（今青海省乐都区）、洮州（今甘肃省临潭县）、渭州（今甘肃省陇西县），令李晟、刘玄佐等人率领十万人马驻守，那么，河湟二十余州就可收复。所需物资，臣请求负责筹措。”德宗征求刘玄佐的意见，刘玄佐表示同意。德宗听了，遂没有答应马燧的请求，下令各路人马速速进军。
马燧请求与吐蕃使者论颊热一起入朝讨论此事，恰巧就在这时，韩滉去世了。韩滉一死，反对与吐蕃和解的李晟就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而马燧、张延赏等人都与李晟不和，故意提出不同意见，争相称和解有利。德宗一直痛恨回纥人，也想与吐蕃和解，然后一起讨伐回纥，听了马燧和张延赏二人的意见，正合己意，于是就改变了主意。为了打击李晟，张延赏屡屡在德宗面前说：“李晟不适合长期统帅军队，请求以郑云逵接替他的职务。”德宗也判断李晟是为了把持兵权才反对与吐蕃议和的，而这恰恰中了德宗的心病，不过，他虽然对李晟心存猜忌，但也不愿把李晟得罪得太苦，就对张延赏说：“应当让他自己挑选继任者。”而后，德宗召来李晟说：“朕因百姓之故，已决定与吐蕃和解了。大臣（对李晟的尊称）既然已经与吐蕃有怨，就不宜再继续留在凤翔了，应该留在朝廷，时刻在朕身边辅佐，你可以自行选择一人镇守凤翔。”李晟就推荐了都虞候邢君牙。邢君牙，是乐寿人。自有从军幽州，以战功历任果毅、折冲郎将、平卢兵马使。安史之乱中，他随平卢节度使侯希逸渡海来到青州。田神功讨伐刘展时，邢君牙作战有功，晋升为光禄卿。田神功成为兖郓节度使后，派邢君牙领防秋兵镇守好畤。唐代宗永泰元年吐蕃攻陷长安后，邢君牙率军护驾，被编入神策军，隶属于李晟，深得李晟的信任。李晟担任凤翔节度使后，以邢君牙为留后，他处理军府事务，得心应手，内外井井有条。贞元三年三月二十二日，德宗下诏任命邢君牙为凤翔尹兼任团练使。次日，德宗加授李晟为太尉、中书令，仅保留上柱国勋阶、西平王爵位，其余兼职全部罢免。德宗和张延赏罢去了李晟的兵权，令很多大将都非常寒心，当初韩滉建议刘玄佐担任收复河湟之地的重任，刘玄佐也答应了，但等看到李晟受到排挤后，刘玄佐就打了退堂鼓了，他上奏称：“如今吐蕃正强，不可与之争锋。”张延赏见刘玄佐不为朝廷所用，就向德宗推荐了李抱真，但李抱真同样坚决推辞，再也不想替朝廷卖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