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派李晟西去整顿边镇、应对吐蕃的同时,德宗命令关中的浑瑊、骆元光等部由西向东向李怀光所部发起进攻;河东节度使马燧由东北而西南逼迫李怀光所部。两支部队一东一西,朝李怀光的河中发起向心攻击。
西线:浑瑊和骆元光向驻扎在同州(今陕西省大荔县)的李怀光守军发起进攻。李怀光派遣部将徐庭光率领六千精兵进驻长春宫(今陕西省大荔县朝邑镇),构筑工事抵抗。浑瑊、骆元光所部屡屡被叛军击败,攻势受挫。当时度支无法维持各项开支,朝廷群臣纷纷请求德宗赦免了李怀光,但德宗不答应。度支以李怀光所部数万将士与李怀光一起造反,不再分给他们冬装。德宗说道:“朔方军将士世代忠义,如今不过是受到李怀光的压制,将士们又有什么罪过!”十月一日,德宗下诏:“朔方军以及各路军在李怀光处的,冬装和赏钱全部照发,另行存放,等到道路恢复后,立即发放。”十八日,李怀光派遣部将阎晏进攻同州,唐军在沙苑将其击败。德宗下诏征调邠州驻军,韩游瓌立即率领所部六千甲士赶赴战场。
东线:李怀光派遣妹夫要廷珍驻守晋州(今山西省临汾市),牙将毛朝敭驻守隰州(今山西省隰县),郑抗驻守慈州(今山西省吉县),马燧派人前去劝降,三地守军全部投降。德宗遂任命浑瑊兼任河中、绛州节度使,充河中、同华、陕虢行营副元帅;加授马燧为奉诚军、晋州、慈州、隰州节度使,充辖区各军行营副元帅,与骆元光、唐朝臣一起进攻李怀光。当初,朝廷为了拉拢王武俊,令其与李抱真一起进攻朱滔,曾采纳了马燧的建议,将康日知驻守的赵州、深州还给王武俊,改任康日知为晋州、慈州、隰州节度使。康日知奉命撤出了赵州,还在赶赴晋州三地途中,这三地就投降了马燧,德宗遂让马燧兼任了这三州的节度使。马燧上书推辞,并称,哪个地方向谁投降,朝廷就把这个地方算谁的了,一旦形成惯例,以后的有功人员就会了。德宗对马燧此举非常赞赏,就同意了。马燧派人迎接康日知,等康日知到后,封好府库,登记造册,把三地完整地交到他的手上,康日知是又惊又喜,非常感动。九月十五日,马燧率领步骑三万向绛州(今山西省新绛县)发起进攻。分兵夺取夏县、稷山、龙门,招降叛将冯万兴、任象玉。到十月二十七日,马燧所部攻克了绛州,李怀光任命的刺史王克同以及猛将达奚小进弃城而逃,叛军四千人投降,然后,马燧又派遣大将李自良、谷秀分兵夺取闻喜(今山西省闻喜县)、万泉(今山西省万荣县)、虞乡(今山西省永济市东北)、永乐(今山西省芮城县西南)、猗氏(今山西省临猗县)六县。谷秀因违犯军令,掳掠妇女,马燧下令将其斩首示众。
四百七十一、关东局势(1)
从兴元元年八月份发起的讨伐李怀光之战,到这一年年底,唐军节节胜利,取得重大战果,尤其是马燧军已从东面逼近了河中。
就在河中战事如火如荼之际,河南讨伐李希烈、河北讨伐朱滔的战事也在同步进行着。
先说河南战场。取得永安戍大捷之后,因天子蒙尘于外,曹王李皋不敢入住城池,而是驻军于西塞山上游的大洲;等到德宗回到长安后,他就立即派遣部将伊慎、王锷向李希烈发起反攻,包围了安州(今湖北省安陆市)。安州城依托涢水,易守难攻,唐军围攻数月,一直未能攻下。李希烈又派遣外甥刘戒虚率领八千步骑增援,李皋得知后,命令部将李伯潜分兵于应山(今湖北省广水市)迎击,大破叛军,斩杀一千余人,生擒刘戒虚及其两员大将、二十名裨将。李皋命人将刘戒虚等人捆绑到安州城下,劝说守军投降,叛军说:“能让你方大将及一两个将佐入城,以示诚信,我们才降。”李皋遂命令王锷、马彝入城,城内一片欢呼,开门投降。李皋又任命伊慎为安州刺史。李希烈又派部将康叔夜率部增援随州(今湖北省随州市),李皋命令伊慎率军于厉乡(今湖北省随州市北)截杀,又大破敌军,并乘胜收复了平静关、白雁关等。李希烈遂不敢在南线发动攻势了。
战场上接连失利已令李希烈非常恼火,等听到弟弟李希倩被杀的消息,更让他是火冒三丈。他把一腔怒火发泄到被囚禁的颜真卿身上,八月三日,派遣宦官和部将辛景臻等人来到蔡州,杀死颜真卿。他的宦官见到颜真卿后,说道:“有诏!”颜真卿误以为是朝廷来的使者,遂叩头下拜。宦官又说:“如今将其赐死。”颜真卿说:“老臣无能,罪该处死,只是不知使者是哪天从长安出发的?”宦官回答:“我是从大梁来的,不是长安。”颜真卿骂道:“那就是叛贼罢了,还说什么诏书!”遂被勒死。终年七十七岁。《唐语林》记载:颜真卿曾得到术士长寿药,经常服用,虽然年老,但身体却像三四十岁的壮年人那样强健。当他出使李希烈时已七十五岁了,临行之际,他对家人们说:“我一定会被逆贼所杀啊。元载和我得到的药方一模一样,但元载贪婪而死,一样是死,元载不如我啊。我将死于忠义吗?”于是,命人用席子捆住自己,挺身一跃而出。又让人将两个藤椅靠在一起,他手撑椅背,双脚离地,反复腾跃千百下。又以手撑住床的东南角,一下子跳到西北角,反复跳五六次。然后,他对大家说:“我这样健康的身体,疾病岂能让我死去?等我死去后,你们打开我的棺材,就会知道我死后与常人不同。”当李希烈派人来杀颜真卿时,颜真卿对使者说:“老夫学习道家符箓,服药,颇有效验。如果你们割断我的脖子,这是道家忌讳的。我送给你一条黄金带将我勒死,我死之后,你们只需随意划破我身上其他部位,流点血糊弄一下上级,我死而无恨。”后来,等到颜真卿的棺材送回长安后,家人打开棺材,尸体果然没有腐烂,还像活着一样。时人作诗为证:“杀身终不恨,归丧遂如生。”想当初,颜杲卿、颜真卿兄弟二人明知寡不敌众,却为大义所激,将身家性命置之度外,毅然起兵,打乱了安禄山迅速占领长安的计划,假如没有他们起兵,安禄山会更早地攻进长安,李唐局势将更加危险,后果更难预料。当颜杲卿被擒、送至洛阳时,他大义凛然,慷慨赴死。二十八年后,颜真卿也像他的哥哥那样,身陷死地,临危不惧,不辱使命,以死殉国,他们的壮举感天地,泣鬼神,也令我们后人扼腕叹息,泪如雨下。《旧唐书》的作者将颜真卿和另一位义士段秀实合为一传,在结尾评价时,饱含感情地把段秀实比作武将之英,颜真卿比作文臣之杰,对二人几乎相同的遭遇发出由衷的叹息:假如没有杨炎的排斥异己,段秀实一直担任泾原节度使,也不会发生朱泚之乱;假如没有卢杞的嫉贤妒能,以颜真卿为宰相,也不会有李希烈的叛乱。对德宗的昏庸提出严厉的批评,称他“内信奸邪,外斥良善,几致危亡,宜哉!”赞叹二人守道杀身,为后世做出榜样,是稀有之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