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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朱泚高兴的还不止这些。凤翔、泾原将领张廷芝、段诚谏率领数千人救援潼关,已先期行至潼关,听说泾原兵变、朱泚占据长安之后,二人一商议,拥兵诛杀了领兵大将陇右兵马使戴兰,率众逃回了长安。这一切都让朱泚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更加坚定了谋反的信心,遂任命源休为京兆尹、判度支,以李忠臣为皇城使。他虽然尚未称帝,但已经以皇帝自居,百官供给,六军警卫,与皇帝无异。

当然,也有忠于朝廷的人。朱泚以为司农卿段秀实也像自己一样被朝廷削去了兵权,肯定会心生不满,就派几十名骑兵到段秀实家中征召。段秀实紧闭家门,拒不接见,骑兵们翻墙而入,抽刀强迫段秀实前去。段秀实自知无法幸免,就对家人们说:“国家有难,我岂能躲避,当以死报效国家,你们各自求生吧。”遂去拜见朱泚。朱泚见到段秀实后,大喜,说道:“段大人来了,一切都好办了!”请段秀实坐下问计。段秀实说:“大人本来以忠义闻名天下,如今,泾原军因犒劳赏赐不公而发动兵变,致使皇上出逃。赏赐不公,这是有关部门的过错,天子怎么能知道呢?大人应该以此来开导将士们,告之以成败祸福,迎回圣驾,这才是天大的功劳啊!”朱泚听后,默不作声,很不高兴。不过,朱泚仍然觉得段秀实和自己同病相怜,都是朝廷摒弃之人,遂对段秀实推心置腹,没有戒心。段秀实长期在泾原军中任职,左骁卫将军刘海宾、泾原都虞候何明礼、孔目官岐灵岳都是段秀实的心腹,段秀实与三人密谋,诛杀朱泚,迎回德宗。

德宗一到奉天,就下诏命令各道兵马赶来勤王。此时,长安城内情况不明,朱泚野心尚未完全暴露,德宗还对他存有幻想。有人上言说:“朱泚已经被乱兵拥立,即将前来攻城,要早做应对准备。”卢杞却顿时发火,咬牙切齿地断言:“朱泚忠贞,群臣谁都比不过,为何要诬陷人家参与了叛乱,伤害大臣之心?臣以全家人的性命为朱泚担保其必定不会反。”德宗也同意这种看法。不久,德宗又听说朱泚已经派出军队前来迎驾,就下诏命令前来的勤王之师暂且在奉天城外三十里地扎营待命。姜公辅劝谏道:“如今宿卫军队很少,不可不慎之又慎,如果朱泚是真心迎驾,也不用担心宿卫军队人多;如果不是,有备无患。”德宗这才又下令让援军统统入城。卢杞和白志贞在德宗跟前说:“臣观察朱泚的心迹,必定不会作乱,请求陛下派出大臣回京安抚,实地观察。”德宗询问群臣谁愿意前往,众人都觉得那是自投虎口,均默然不应。金吾大将军吴溆自告奋勇,愿意走一趟,德宗很是高兴。吴溆是代宗的舅舅,德宗的舅爷,是与代宗一起诛杀元载的吴湊的哥哥。他虽然贵为国舅,但却为人谦和恭顺,受人敬重。吴溆退下后,对家人说:“人臣享用君主的俸禄,就该为君主分忧解难,危难关头只顾自己,这不是忠臣。我身为皇亲,如今投身于敌,自知必死,然而,满朝文武无一人挺身而出,岂不是令主上失望吗?”即日携带诏书前去面见朱泚。当时朱泚已经决意谋反,表面上虽然从命,但却把吴溆留在馆驿,不久就把他杀掉了。

就在德宗满心希望朱泚会安定长安乱军的同时,朱泚已命令泾原兵马使韩旻率领三千精兵西上,对外谎称要迎接圣驾,其实是要偷袭奉天。身在长安的段秀实听说后,内心焦虑万分,他情知奉天守备薄弱,一旦韩旻的军队进抵奉天,德宗凶多吉少,他赶忙派人吩咐岐灵岳,对他说道:“情况危急了啊!”命他偷出姚令言的兵符,命令韩旻暂且返回,与大军一起西上。仓促之间,岐灵岳没有窃得姚令言的兵符,心急如焚的段秀实遂把自己掌握的司农大印,颠倒过来盖在兵符上面,召来一名健步如飞之人去追赶韩旻的军队。韩旻行至骆驿(在奉天东南),被此人追上,拿到兵符后,军人们也看不出上面写的什么,不辨真假,遂仓皇而返。段秀实对刘海宾等人说道:“韩旻回来后,我等将没人能活下来。我将直接袭杀朱泚,如果不成功,不过一死,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当乱臣贼子的臣属!”遂与刘海宾约定,紧急时刻,刘海宾等人伸出援手,何明礼在外面接应。韩旻回来后,朱泚、姚令言大吃一惊,岐灵岳站起身来,一人承担,没有供出段秀实等人,遂被朱泚杀害。

四百五十二、朱泚称帝

十月七日,也就是在岐灵岳被杀的当天,朱泚召来李忠臣、源休、姚令言、李子平、段秀实等人一起商议。

段秀实一身军服,与朱泚促膝而坐。众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朱泚称帝之事,段秀实突然站起身来,夺下源休拿着的朝笏,冲到朱泚跟前,朝朱泚脸上吐一口吐沫,破口大骂道:“狂贼!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我岂能跟着你一起谋反!”他边骂边用朝笏向朱泚打来。朱泚本能地用手遮挡,但前额已被击中,顿时血流满地。朱泚与段秀实扭打在一起,事发突然,周围的人都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刘海宾原本在靴子内藏有一把匕首,但却被人发现,未能接近朱泚,此时,他见场面混乱,吓得不敢出手,竟然趁乱溜走了。李忠臣上前帮助朱泚,朱泚这才跪地爬着脱身。段秀实知道事情已经失败,遂高声对周围的人说道:“我不与你等谋反,何不速速杀我!”这时,那些卫士们才从错愕中醒过神来,争相举刀朝段秀实砍来。朱泚一只手捂着伤口,一只手制止众人,连连说道:“义士啊!别杀!别……”可是,段秀实已被众人乱刀砍死。朱泚对着段秀实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以三品礼仪将其安葬。刘海宾身穿丧服,逃出京城,两天后被抓获,杀死。刘海宾也没有供出何明礼,后来,等到朱泚进攻奉天时,何明礼再次密谋刺杀朱泚,事情败露后被杀。段秀实的义举传到奉天,德宗非常后悔自己没能重用这样一位忠臣,掩面哭泣了很久。德宗朝以后,李唐朝廷凡是褒奖忠烈义士的诏书,均将段秀实作为义士之首。

德宗确知朱泚已经谋反后,就感到奉天城过于狭隘,打算移驻凤翔。户部尚书萧复听说后,连忙来见德宗,劝阻道:“陛下太错了!凤翔将士都是朱泚过去的老部下,其中一定有与其同心的。臣正忧虑凤翔节度使张镒会朝不保夕,陛下岂能跳进虎口啊!”德宗回答:“我的主意已定,暂且为爱卿再多停留一天吧!”第二天,就传来了凤翔也发生兵变、张镒被杀的消息。

原来,凤翔节度使、同平章事张镒是个典型的文士,本来就是个居于庙堂之上的宰相,却受到卢杞的排挤,当上了凤翔节度使。张镒不懂军事,性格柔弱,举止舒缓,非常讲究衣着,与行伍出身的人格格不入。听说德宗逃往奉天后,张镒就赶忙准备车马、器具、金银等各项用度,要把德宗迎接到凤翔。后营将领李楚琳为人强悍,军中都对他很是害怕,朱泚担任凤翔节度使时,对李楚琳很好,因此,李楚琳对朱泚是忠心耿耿。行军司马齐映与同僚齐抗一起劝说张镒道:“不调离李楚琳,此人必定会作乱!”张镒遂下令派李楚琳驻防陇州(今陕西省陇县)。李楚琳知道了齐映等人的目的,就借口有事要处理,拖着没有出发。张镒一心一意操心着迎接德宗一事,唯恐出现什么闪失,以为李楚琳已经离去了,也没有再查证落实。十月八日深夜,李楚琳与其同党王汾、李卓、牛僧伽等人一起作乱。张镒从城墙用绳子缒下逃走,逃出凤翔三十里,又被乱兵追上,他本人和两个儿子均被李楚琳所杀;齐映从城门下水道逃出城,齐抗假扮成奴仆,背着东西逃出城外,二人都幸免于难。判官王沼、张元度、柳遇、李溆均被乱兵所杀。齐映、齐抗逃到奉天,德宗以齐映为御史中丞,以齐抗为侍御史。李楚琳作乱后,自称节度使,向朱泚投降。陇州刺史郝通也投奔了李楚琳。泾原兵变也波及到了商州,商州的团练兵诛杀了刺史谢良辅。

十月八日,朱泚从白华殿入居宣政殿,自称大秦皇帝,改元应天,下诏称自己“幽囚之中。神器自至,岂朕薄德所能经营”。次日,朱泚任命姚令言为侍中、关内元帅,李忠臣为司空兼侍中,源休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判度支,蒋镇为吏部尚书,樊系为礼部侍郎、礼仪使,许季常为京兆尹,彭偃为中书舍人,张光晟为节度使兼同平章事,洪经纶为太常少卿,裴揆、崔幼贞为给事中,崔莫为御史中丞,仇敬忠、敬釭、张宝、何望之、段诚谏、张庭芝、杜如江为节度使等等。以侄儿朱遂为太子,遥封弟弟朱滔为冀王、太尉、尚书令,不久又遥立朱滔为皇太弟。姚令言和源休共同掌握朝廷大权,朱泚所有的计划、人事安排、军事行动、粮草供应,全都要通报源休。源休建议杀掉留在京师的宗室子弟,好让百姓们对唐朝失去希望,朱泚采纳了源休的建议,将滞留在长安城内的李唐宗室子弟七十七人全部杀害。不久,又以蒋镇为门下侍郎,李子平为谏议大夫,均为同平章事。蒋镇深感不安,经常怀揣匕首,打算自杀,又想逃出长安,但由于他非常怯弱,一直不敢行动。源休劝说朱泚宣布凡是藏匿起来的朝臣,一旦搜出一律处死,想以此来威胁那些试图逃亡或者藏匿的人们,蒋镇多方营救,救出了很多人。樊系替朱泚起草登基文告之后,即喝药自杀。大理卿蒋沇在逃往奉天的途中,被朱泚军队抓获,逼迫他当伪官,他称病绝食,最后顺利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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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隋唐五代史——四百年的壮美与苍凉第6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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