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七、急转直下（5）
回到国内。
李希烈自称天下都元帅后十余日，就发兵朝汝州扑来。
这位志大才疏的新任汝州別驾李元平，上任伊始就是信心满满，当即张榜招募百姓修筑城墙。李希烈得知后，心中窃喜，暗中派遣数百壮士，假扮成农夫前去，而李元平却丝毫没有察觉。建中四年一月十三日，李希烈派遣部将李克诚率领数百骑兵突然来到汝州城下，那些提前混进城内的数百叛军在城内响应，竟然将李元平生擒活捉，轻松夺占了汝州。李元平身材矮小，没有胡须，见到李希烈后吓得魂不附体，大小便失禁，弄得满地都是粪便。李希烈见状，故意对李克诚说道：“我命你去抓李元平，为何把李元平的儿子抓来了？”继而对李元平骂道：“那个瞎了眼的宰相（指关播）把你这种人来与老子对垒，怎么如此瞧不起老子！”但仍然把这个屎尿李元平任命为御史中丞。消息传到朝廷，关播为了遮羞，仍然自欺欺人地对别人说：“这下李生能建立大功了！”意思是李元平能从中倾覆李希烈。有识之士听了，都忍不住以鼻嗤之，由此，像陶公达等同样受到关播举荐的人才没能受到朝廷的重用。
李希烈轻松拿下汝州之后，任命判官周晃担任刺史，又派遣部将董待名等人四处劫掠，攻陷了尉氏（今河南省尉氏县），包围了郑州（今河南省郑州市），当地唐军屡屡被叛军击败。李希烈的侦查骑兵一直向西前突到彭婆（今河南省伊川县东北），逼近了洛阳。洛阳百姓人心惶惶，吓得逃出城外，藏匿在山谷避难。东都留守郑叔则率军退守西苑。
此时，德宗对李希烈尚存一丝希望。他向卢杞问计，卢杞回答：“李希烈年轻气盛，自恃功劳，傲慢无礼，其部下不敢劝谏。如果朝廷派去一名儒雅重臣，携带陛下的诏书，前去安抚慰问，分析利害得失，李希烈必定会洗心革面，不必动用军队即可使其归顺。太子太师颜真卿三朝老臣，忠诚正直，刚正不阿，名重四海，为天下人所信服，是最合适的人选！”早在李希烈主动请缨讨伐梁崇义时，杨炎就曾断言李希烈定成祸患，可是，当时德宗却鬼迷心窍，充耳不闻，而卢杞更是见风使舵，借此把杨炎打压了下去。谁都知道卢杞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奸相，唯独德宗就像瞎了眼似的对他是言听计从，而卢杞出的那些个计策往往不是从帝国利益出发，而是掺杂着个人的目的，这一次也是如此，他建议派颜真卿安抚李希烈，无疑是把颜真卿送入虎穴，要把颜真卿置于死地的借刀杀人之计，而昏庸的德宗就像是吃了迷魂*似的看不透，立即点头答应。
建中四年一月十七日，也就是在李希烈袭占汝州四天之后，德宗下诏命令颜真卿赶赴许州说服李希烈。命令下来，满朝文武无不大惊失色，人人替颜真卿捏了一把汗，李勉听说后，以为朝廷将失去一位元老，还会让朝廷蒙羞，秘密上表请求德宗留下颜真卿，又派使者在半道上截留颜真卿，但颜真卿接到诏书后，却义无反顾，乘坐驿马车奔赴东都。东都留守郑叔则对颜真卿说：“此去凶多吉少，应该在这里稍作停留，等待朝廷下一步的指示。”颜真卿慷慨回答：“天子之命，岂能躲避！”遂继续前进。
来到许州，还没等颜真卿宣布诏书，李希烈就命上千养子手持白刃，把颜真卿团团围住，百般侮辱、谩骂，有人用刀刺向颜真卿的脖子，做出一副要砍死颜真卿的样子，但颜真卿大义凛然，不为所动。李希烈见没能吓住颜真卿，赶忙冲入人群，用身体挡住，挥手喝令众人退下，这才把颜真卿让入馆驿。李希烈本欲放颜真卿回去，正巧李元平在座，颜真卿怒目斥责，李元平满脸羞愧，起身而去，劝说李希烈扣下颜真卿。李希烈遂改变了主意，把颜真卿留了下来，遂逼迫颜真卿给朝廷上书，要求朝廷洗刷自己的过错，表示愿意罢兵，又多次派遣颜真卿的侄儿颜岘和随从官吏入京，但德宗却一概不予回复。颜真卿在给儿子们的信中绝口不提自己的安危，只是交代要看好家庙，照顾好家族中的孤儿们而已。
此时，朱滔、王武俊、田悦、李纳也在极力拉拢李希烈，四人纷纷派来使者，上表称臣，并请李希烈登基称帝。这些使者在李希烈面前行三跪九叩大礼，对李希烈说：“朝廷诛杀有功之臣，已经失信于天下了。都统功盖天下，英武超群，已经受到朝廷的猜忌，肯定会重蹈韩信、白起被杀的覆辙，希望都统早早称尊号，令四海臣民有所归依。”李希烈把颜真卿召来，对他说：“如今四王派来使者推举，他们没有商量却都是此意，太师你看这情况，难道我不为朝廷所容，就没有容身之地了吗？”颜真卿回答：“这岂是四王，不过是四凶罢了！相公不想着自保功业，当我大唐忠臣，却甘愿与乱臣贼子眉来眼去，想和他们一起覆灭吗？”李希烈听了，一脸不高兴，命人把颜真卿搀扶出去。又过了几天，李希烈设宴款待众人，命戏子们上演嘲弄朝政的节目，颜真卿怒道：“相公，您身为大臣，为何让这些人做出此等举止？”说完拂袖而起，李希烈一脸羞愧，连连喝令停止。当时，朱滔等人的四个使者也在场，四人看着颜真卿对李希烈说：“我们很早就听说过太师的大名，相公打算登基称帝，而太师恰巧也来到此处，岂非上天有意让相公赶紧正位？选任宰相，谁能比太师更合适呢？”颜真卿义正词严地怒斥道：“什么狗屁宰相！你们听说过颜杲卿吗？那是我的哥哥！安禄山造反，他第一个举起义旗，被杀害时，骂不绝口。如今，我年近八十岁了，官至太师，我将坚守我哥哥的气节，死而后已，岂能受你等的胁迫！”众人遂不敢再说了。李希烈见颜真卿不会屈服，就把他软禁在馆驿之内，派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看守，并在馆驿的院内挖了一个大坑，放出话来要活埋了颜真卿，颜真卿听后，神色安详，毫不介意。一次，他见到李希烈，说道：“死生有命，何必生出那么多花样？快点给我一口宝剑，你岂不是心满意足了？”李希烈赶忙道歉。
德宗派去颜真卿仅仅四天后，就不顾颜真卿的生死，改变了招抚李希烈的打算，决定以武力解决李希烈。显然，仅仅过去四天，德宗就意识到了招抚李希烈是不可能的，那么，究竟是什么情况让德宗意识到了这一点呢？仔细研究史料，我们发现，李希烈反叛之后，并没有在北线过度地刺激朝廷，一方面与朝廷虚与委蛇，企图进一步麻痹朝廷，换取宝贵的时间，另一方面，却一刻也没有闲着，而是将主力用于南方，一是为了扩大自己的统治区和战略纵深，二是切断江淮与长安之间的粮道，困死朝廷，三是夺取江南富庶之地。唐朝朝廷很快就识破了李希烈的诡计，与其被李希烈牵着鼻子走，不如趁其北线空虚，主动发起进攻，于是，德宗任命左龙武大将军哥舒曜为东都、汝州节度使，率领凤翔、邠宁、泾原、奉天、好畤行营一万余人讨伐李希烈，又下诏命令各道一起出兵。哥舒曜，字子明，他是哥舒翰的儿子。八岁时，唐玄宗在华清宫见到哥舒曜，授予尚辇奉御，此后晋升为光禄卿。哥舒翰落入敌手后，哥舒曜嚎啕痛哭，其父的老部下裴冕、杜鸿渐等人见了，都为之叹息。等李光弼出兵河北时，哥舒曜自告奋勇，愿意出征，被拜为鸿胪卿，充任李光弼的副将。因功被拜为殿中监、东都镇守兵马使。德宗即位后，哥舒曜又被召为左龙武大将军。此次出征前，德宗召见哥舒曜，问道：“你治军与你父亲相比如何？”哥舒曜回答：“岂能与亡父相比。但我愿意斩杀东方那群叛匪，然后待罪家中。”德宗说道：“你父亲在开元时，朝廷无西顾之忧；如今朕用你，也不再担忧东方了。”临行时，德宗在通化门给其饯行，当日，唐军军旗旗杆突然折断。人们突然想起哥舒翰出征前也是如此，一种不祥之兆笼罩在群臣的心头，哥舒曜遂下令斩杀了掌旗官，而后誓师出征。他率领唐军行至郏城（今河南省郏县），遭遇李希烈的前锋陈利贞所部，一举将其击破，数日后，唐军又乘胜攻克了汝州，生擒李希烈的汝州刺史周晃，斩杀叛将二人。李希烈的声势稍稍受挫，退守许州。
李希烈反叛后，命令部将董待名、韩霜露、刘敬宗、陈质、翟晖等人四处劫掠，兵力过于分散，且将主力用于了南方，所以在北线才招致失败。当时，李希烈派部将封有麟占领了邓州（今河南省邓州市），江淮地区与长安之间的南道（即由襄阳而邓州而武关而关中）被完全切断，一月二十五日，德宗下诏命令陕虢观察使姚明敭（yang）开凿上津（今湖北省郧西县西北）道，设置驿马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