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六载十一月二十五日,唐玄宗下令赐杨慎矜以及哥哥少府少监杨慎余、洛阳令杨慎名自杀;史敬忠杖打一百,连同妻子儿女一起流放到岭南;张瑄杖打六十,流放临封,但在会昌就死掉了。嗣虢王李巨虽然并不知情,但因其与史敬忠相识,也被免职,发配到南宾(今重庆市忠县)。其余受到牵连的还有数十人。又命监察御史颜真卿将圣旨送到东京,殿中侍御史崔寓拉出杨慎名,命河南尹法曹张万顷宣布。杨慎名听到杨慎矜被赐死后,还流下了眼泪,但等听到杨慎余和自己也都被赐死,反而平静了下来。听完判决,杨慎名对颜真卿说:“今日接到圣旨,本不敢耽误片刻,但年迈寡居的姐姐尚在,恳请让我给姐姐写下数行文字。”颜真卿同意了。杨慎名进入房中,写道:“拙于谋运,不能静退。兄弟并命,唯姊尚存,老年孤茕,何以堪此!”又交代了几件事,而后将家中鱼池的鱼儿全部放生,上吊而死。监察御史平冽手捧圣旨到大理寺,杨慎余听到唐玄宗的判决,合掌指天自尽。杨慎矜兄弟三人均神采逼人,风度翩翩,喜爱结交朋友,在当时名气很大。杨慎名曾经照镜,放下镜子叹息道:“我们兄弟三人,人人都是身高六尺有余,有如此才华,又兼有如此容貌,却能在当今世上全身保命,实在是太难了啊!老天为什么不让我稍稍体弱一些呢?”
杨慎矜案与王忠嗣案同时进行。如果说杨慎矜案是李林甫排除异己,那么王忠嗣案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其矛头已隐隐直指太子李亨。好在是唐玄宗还没糊涂到家,他说:“我儿子身居深宫,岂能与外人合谋?这肯定是假的。只需追究王忠嗣破坏军功即可。”哥舒翰入朝时,军中有人曾劝他多带些财宝,替王忠嗣打点上下,哥舒翰却说:“如果天底下尚有公道在,王大人就一定不会蒙冤而死;如果没了公道可言,拿去再多的财宝又有什么用呢?”遂只身入京。三司判决王忠嗣罪该处死,当时,哥舒翰刚刚受到唐玄宗的赏识,极力替王忠嗣辩解,并愿意将自己的官爵拿出来给王忠嗣赎罪,但唐玄宗不听。唐玄宗起身入宫,哥舒翰跪在地上,随着唐玄宗而前,一边跪行,一边磕头,一边慷慨陈词,声泪俱下,最终,唐玄宗感悟,十一月二十七日,唐玄宗将王忠嗣改判,贬为汉阳太守。朝廷上下都对哥舒翰的义气十分佩服,并认为他是个义士、壮士。次年,名将王忠嗣暴病而亡,年仅四十五岁。
李林甫连起大狱,在长安增设了一个审判机构推事院。因杨钊是杨贵妃的族兄,能经常出入皇宫,所言常被唐玄宗采纳,李林甫为了拉拢杨钊,就提拔他为御史。凡是稍稍能牵连到太子的,李林甫都交给杨钊搜集材料,予以弹劾,再交给罗希奭和吉温具体审理。杨钊得以为非作歹,经他之手排挤、陷害、杀害的,有数百家之多,幸而太子李亨仁厚、孝顺、小心、谨慎,又有张洎和高力士在唐玄宗面前替他周旋,李林甫的阴谋才没有得逞。
天宝六载十二月二十一日,唐玄宗下令征发冯翊、华阴两地的百姓修建会昌城,城内设置中央各部的办事机构;王公大臣们竞相在城内购买房产,地价暴涨,每亩高达一千金。二十五日,唐玄宗指使群臣在尚书省观看天下进贡的财宝,而后,下令将这些财宝统统送入李林甫家中。此时,唐玄宗对李林甫的宠爱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李林甫的威望和地位也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唐玄宗有时不上朝了,满朝文武都一窝蜂地跑到李林甫的家中报到,朝廷各部门几乎无人办公了,左相陈希烈就算坐在办公室里,也无人理睬。过去的宰相往往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不事威仪,随从不过几人,有时候走在街上百姓们也不回避。李林甫自知结怨太多,唯恐受到刺杀,每次出门卫士多达一百余人,守护在两旁,前面又有金吾卫队静街,前头数百步之外,公卿们都需要纷纷躲避;居家时也是如临大敌,道道门岗,石板铺地,层层夹墙,夹墙内又隔木板,每晚都要换几个地方睡觉,就算是家人也不知道他睡在何处。从李林甫开始,宰相们的卫队人数才多了起来。
李林甫的儿子、将作监李岫深感自己家过于显赫,为将来深为担忧,一次,与李林甫在后花园里游玩,指着工匠们说:“大人长期身居高位,得罪了天下很多人,一旦大祸临头,想当个工匠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李林甫听后,一脸不快,说道:“事已至此,又有什么办法呢?”
三百三十六、扬威域外
在唐朝陇西军队对吐蕃石堡城发起攻势的同时,安西军队也行动了起来。
如前所述,到开元二十八年(公元740年),小勃律王苏失利受到吐蕃赞普尺带珠丹的威逼利诱,迎娶了尺带珠丹的姐姐器玛屡,两国实现和亲后,小勃律臣服吐蕃,其余二十余国也改投到吐蕃门下,不再向唐朝进贡。唐玄宗曾命令安西节度使田仁琬、盖嘉运、夫蒙灵察夺回大小勃律,但都没有成功,如今,他把这一重任交给了安西副都护、都知兵马使,充安西四镇节度副使高仙芝去完成。
高仙芝,是高丽人,其父高舍鸡,最初从军河西,累迁至安西四镇十将、诸卫将军。高仙芝长相俊美,擅长骑射,骁勇果敢,从小随父亲来到安西四镇,因父亲之功被授予游击将军,二十多岁就像父亲一样被拜为将军,后来,高仙芝在安西节度使田仁琬、盖嘉运手下,但并未受到重用,直到夫蒙灵察担任节度使后,才独具慧眼,屡屡提拔高仙芝,到开元末年,高仙芝被提拔为安西副都护、四镇都知兵马使,成了夫蒙灵察的副手。
这一次是唐玄宗点名以高仙芝为行营节度使率领一万步骑前去讨伐,当时,唐军马匹很多,即使步兵也往往有私人马匹,因此,部队行动非常迅速。高仙芝指挥大军从安西(今新疆自治区库车县)出发,急行军十五日进抵拔换城(今新疆自治区阿克苏市),又过十余日行至握瑟德(今新疆自治区图木舒克市),又十余日行至疏勒(今新疆自治区喀什市),又过了二十余日进抵葱岭(今帕米尔高原)。大军翻越葱岭,渡过播密川(应为阿姆河上游),又行军二十余日,来到特勒满川(当为今塔吉克斯坦的霍罗格)。在此,高仙芝兵分三路:第一路,疏勒守捉使赵崇玭率领三千骑兵从北面孔道直扑吐蕃军队据守的连云堡(今吉尔吉特城,一说在今阿富汗的瓦罕河与巴基斯坦的布罗吉尔河交汇处的萨尔哈德附近);第二路,拨换守捉使贾崇瓘自赤佛堂路前进;第三路,高仙芝与宦官边令诚自护密国(今阿富汗喷赤河南边的汉杜德)出发,约定三路大军于七月十三日辰时在连云堡下会师。
连云堡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不仅是丝绸南道的交通枢纽,又是帕米尔高原南北的咽喉。连云堡南面依山,北临婆勒川(今布罗吉尔河),吐蕃人在这里设有重兵,堡垒中驻扎了一千人,又在城南十五里的山上构筑营寨,驻扎了八九千人。当唐军到来时,不巧的是婆勒川水涨,无法渡过,高仙芝用三牲祭祀河神,而后命令众将挑选人马,每人携带三天的干粮,清早到河边集合。将士们见河水暴涨,都觉得高仙芝是发疯了,然而,等到第二天大家来到河边时,却惊喜地发现河水竟然退了,唐军顺利渡过了河,将士们手持的战旗和马匹的鞍鞯都没有被水打湿,很快就在对岸列好了阵势。高仙芝见状,高兴地对边令诚说:“刚才假如我们刚渡过一半的时候,敌人杀来,我们就败了,如今,我们已经全军渡过了河,列好了阵势,这是上天把这帮敌人交给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