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又上奏唐玄宗,分别派御史前往皇甫惟明、韦坚等人的贬谪地,将其全部赐死。罗希奭奉命又从青州赶赴岭南,所到之处高举屠刀,郡县震恐。公文行至宜春,李适之吓得魂不附体,喝药自杀;行至江华,王琚也喝药自杀,却没有死掉,听说罗希奭将至,遂上吊自尽。罗希奭路过安陆,想吓死裴宽,裴宽见到罗希奭后,对着他叩头求生,罗希奭这才放过他一马,当天就离去了,裴宽才得以活了下来。李适之的儿子李霅将父亲的灵柩拉回东京,李林甫又指使他人诬陷李霅,河南府将其乱棍打死。给事中房琯(房玄龄族孙房融的儿子)与李适之是好友,李林甫又将其贬为宜春太守。
韦坚受到贬谪后,李林甫又暗示有关部门派使者前往江淮、东京,调查沿河转运使,大肆搜集韦坚的黑材料;使者到地方上后,逮捕船纲(十条船称为一纲)主管,打入大牢,地方官强迫百姓缴纳拖欠的税赋,邻里也受到牵连,赤身裸体地死在狱中,比比皆是,这场大规模的运动一直到李林甫死后才停止。
天宝五载、六载的唐玄宗已六十二、三岁了,此时的他对李林甫言听计从,已俨然成了一个昏聩之君,武曌时期的肃杀之气似乎又回来了。天宝六载一月十一日,唐玄宗祭祀太庙,次日又在南郊合祭天神地神,大赦天下,并免去全国百姓全年的税赋。唐玄宗想让百姓们把自己看作是一个圣明仁慈的君主,下令将法律中的绞刑、斩刑废除,改为重打之后流放到岭南,可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有关部门往往把犯人乱棍打死;唐玄宗还规定,改嫁的母亲死后,儿子仍然要服丧三年。唐玄宗还想招揽天下有才之士,打算下令让凡是精通一门学问的士人都齐集京师。李林甫担心这些人会在对策时揭露他的罪恶,就劝阻道:“举子们往往出身卑贱,言语粗鲁,恐怕他们的话会污染了陛下的耳朵。”遂建议令地方长官先行严加遴选,只有那些才华出众的,才开出名单送到中央,再由尚书省组织复试,御史中丞监考,录取名实相副的上报给皇帝。等到各地送来的举子们来到之后,出的题目全是诗词、歌赋和议论文,没有一人及格,李林甫遂上奏称民间没有遗漏一个人才,向唐玄宗表示祝贺。
后宫有貌美如花的杨贵妃,朝廷有一手遮天的李林甫,边地还有一个包藏祸心的安禄山,而此时的唐玄宗却以为天下太平,可以高枕无忧了。天宝六载三月二日,唐玄宗又晋升范阳、平卢节度使安禄山兼任御史大夫。安禄山命部将刘骆谷常驻京城,探查朝中风向,因此,朝廷的一举一动,安禄山都是了如指掌;当需要上表祝贺时,刘骆谷往往会及时代安禄山写出一道奏章递上去,在唐玄宗面前替安禄山挣分。安禄山每年都会向朝廷送来一批又一批的俘虏、奇珍异兽、美玉珍宝,数量很多,让沿途郡县都是疲于奔命。安禄山非常肥胖,自称体重三百斤,表面上看似豪爽开朗、憨憨傻傻,但其实内心却非常狡猾,在唐玄宗面前常常反应敏捷,对答如流,还幽默风趣,令唐玄宗十分舒服。一次,唐玄宗指着安禄山的大肚子问:“这个胡儿肚子里都装些什么,竟然这么大!”安禄山回答:“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赤胆忠心!”唐玄宗听后大喜,还命杨铦、杨锜和杨贵妃三兄妹与安禄山结为兄弟。安禄山由此也得以出入宫中,遂请求认杨贵妃为干妈。唐玄宗与杨贵妃坐在一起,安禄山先向贵妃下拜,而后才拜唐玄宗。唐玄宗问是怎么回事,安禄山回答:“我们胡人是先母后父。”安禄山一句话等于是又认了唐玄宗为干爹,唐玄宗听后又是十分高兴。
三百三十四、连兴大狱(2)
河西、陇右、河东、朔方四镇节度使王忠嗣功名日盛,李林甫担心他入相,威胁到自己的地位,逐渐对他心存忌惮。
此时的安禄山已经怀有异心,他借口防备契丹南下,扩大防御纵深,请求朝廷构筑雄武城(今河北省兴隆县南),储存大量军需物资,请王忠嗣派兵帮助兴修工程,还想趁机吞并了这一部分军队,不予放还。王忠嗣识破了安禄山的诡计,提前前往,未见到安禄山就回来了,屡屡上书断言安禄山必反,李林甫对王忠嗣愈发讨厌了。天宝六载四月,王忠嗣坚决推辞身兼的河东、朔方节度使,朝廷同意了。
唐玄宗把王忠嗣调任陇右、河西节度使,其目的就是要他夺回开元二十九年被吐蕃夺取的石堡城,但王忠嗣上任后却与唐玄宗的初衷背道而驰,他上言称:“石堡城地势险要,城堡坚固,吐蕃倾国而守,如今顿兵坚城之下,除非损失数万将士的生命,无法攻克此城,臣担心此战得不偿失,如今之计不如厉兵秣马,耐心等待时机,然后再伺机夺取。”唐玄宗自然十分不快。将军董延光毛遂自荐,请求率军拿下石堡城,唐玄宗遂命令王忠嗣分拨出一部分军队协助董延光。王忠嗣不得已只好遵命,但却没有完全满足董延光的要求,让董延光十分不满。
河西兵马使、充赤水军使李光弼对王忠嗣说:“大人因爱护士兵生命之故,而不想让董延光成功,虽然迫于圣上旨意,实际上却在破坏他的计划。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大人将数万大军交给董将军,却不设下重赏,将如何激发全军将士的勇气!大人财帛塞满府库,何必爱惜数万财帛之赏,不来堵塞其谗言之口呢?此行将士必定不会尽力,其也肯定难以成功,其也一定会归罪于大人啊!”
王忠嗣慷慨回答:“李将军,忠嗣决心已下。我平生所望,岂是富贵?如今,以数万之众去与敌人争夺一座孤城,就算拿下这座城池也不足以制服敌人,就算得不到也对我们国家没有什么害处,忠嗣岂能以数万将士之命去换取我的一个官职?假如明主怪罪下来,不过将我贬为一个金吾或者羽林将军,回到禁卫军,最差也不过是把我再贬到黔中当一个郡的高级佐吏罢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也是我预料到的。虽然如此,李将军,你所言确实是爱护我啊!”
李光弼道歉道:“前言是恐怕会连累到大人,才说出忠言。今大人能做出古人高风亮节之事,这不是光弼所能企及的。”遂转身退下。
李光弼,契丹人,其父就是契丹酋长、被封为左羽林将军、朔方节度副使的李楷洛。李光弼自幼孝顺,通读《汉书》,从小从军,起家左卫郎,天宝初年,累迁左清道率兼安北都护府、朔方都虞候。李光弼严肃坚毅,治军严整,号称名将,王忠嗣对他十分欣赏,经常说:“光弼一定能当上我这官。”天宝五载,王忠嗣举荐他为河西兵马使、充赤水军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