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兵临河东

在霍邑停留五天之后，到八月八日，李渊率领的唐军继续南下，不战而进入了临汾（今山西省临汾市）。进入临汾之后，李渊像对待霍邑那样，一一安抚、任用郡内的官民。

八月十二日，李渊进抵绛郡（今山西省新绛县）西北的鼓山，绛郡通守陈叔达拒不投降。陈叔达，字子聪，他是南陈宣帝陈顼四十二儿子中间第十六子，是南陈后主陈叔宝的十六弟。他容貌俊美，颇有才学。南陈时被封为义阳王，十几岁的时候，曾与皇帝一起饮宴，赋诗十韵，挥笔即成，深受南陈尚书仆射徐陵的赏识，后历任侍中、丹阳尹、都官尚书；入隋后，一直无官无职，直到隋炀帝即位后，才被晋升为绛郡通守。鼓山距离绛郡十余里，李渊担任河东捕逃大使时曾经驻扎过此山。当天一早，鼓山西北腾起一大片五彩祥云，不一会儿，天上刮起一阵大风，把这片祥云吹到李渊大营上面。李渊指着远处的绛城说道：“风云就如此相从，对面之人为何如此不通世事呢？”于是，下令军中厨师等明天攻克城池之后，再做早饭。第二天，李渊率军来到城下，将士们争先恐后地攀上城墙，从卯时（早晨5点-7点）到巳时（上午9点-11点），终于攻下了绛郡。与陈叔达一起守城的还有正平县（即新绛县）令李安远，李安远，是隋朝云州刺史李彻的儿子，与王珪是挚友，又与李渊是老相识，城破之后，李渊径直来到李安远的家里，引其与自己一起吃早饭，又拜李安远为右翊卫统军，封正平县公。通守陈叔达以下都自我捆绑着请罪，李渊下令全部予以赦免，按照在临汾郡那样，该升官的升官，该赐爵的赐爵，李渊深知，这都是空头支票，反正都是他隋朝的官爵，乐得慷他人之慨，等到建立自己的王朝以后，现在封的官爵还两说呢。陈叔达也被授予丞相府主簿，封汉东郡公。与记室温大雅同掌机密，从此以后，李渊的文书、赦令及禅代文诰，大多数都是陈叔达起草的。

八月十五日，李渊来到了龙门（今山西省河津县）。这时，刘文静和康鞘利等人从突厥来到军中，突厥人来了五百人，带来了两千匹战马。见到突厥来的人少、马多，还来得晚，李渊非常高兴，对刘文静说道：“我已经进抵黄河岸边，突厥这才到来，马多人少，这完全符合我的本意！”如前所述，李渊想让突厥来人少、带马多，担心突厥人蹂躏百姓，而太原周边地区在李渊看来这是自己的根据地，如果在刚刚进兵之时突厥人就来了，势必会在这些地区烧杀抢掠，这会直接影响到李渊在根据地内的人心，而此时的长安，对于李渊来说，只是一个要去摘取的桃子，首要完成的任务是如何摘下来，暂时还顾不上考虑人心向背的问题——而以后该如何争取回来人心，此时，老谋深算的李渊似乎已胸有成竹了。

这里是汾河注入黄河之处，在此附近，黄河出峡谷由北而南直泻而下，两岸仅距四十米，据说是大禹治水开凿的地方，又称为禹门，鲤鱼跳龙门就是说的这个地方。从这里亦可以跨入关中，继而南下，把黄河东岸蒲津的屈突通部甩在脑后。因此，当李渊所部来到此地之后，汾阴（今山西省万荣县西）薛大鼎就从家乡来到这里，劝说李渊道：“希望您别进攻河东了，从龙门直接西渡黄河，沿着黄河西岸一直南下，占领永丰仓（今陕西省华阴市境内），向各地发布檄文，这样一来就足食足兵了，关中可以坐定。”永丰仓是长安附近的重要粮仓，它位于华阴县东北渭水南岸广通渠口，原名广通仓，大业初年改为永丰仓。后来渭河南移，永丰仓仓址被隔在渭河北岸，在今陕西省大荔县境内。薛大鼎的父亲薛粹，为隋介州长史。汉王杨谅谋反后任命其为绛州刺史，杨琼失败，薛粹也随之被杀。薛大鼎因年幼免死，流放到辰州（今湖南省沅陵县），后得以回到家乡。李渊觉得薛大鼎说得很有道理，将要听从，但众将却都建议先攻下河东，李渊表示听从大家的意见，但又任命薛大鼎为大将军府察非掾。不过，河东县户曹任瓌（gui）（南陈领军将军任忠【即任蛮奴】的侄儿）也劝说李渊道：“关中豪杰都眼巴巴地盼望着义军，任瓌在冯翊（今陕西省大荔县）多年，知道其地的豪杰，请求前去劝说他们，肯定会望风归降。义军从梁山（今陕西省韩城市以北）渡河，直指韩城（今陕西省韩城市），进逼郃阳（今陕西省合阳县）。郃阳守将萧造（南梁武帝萧衍的弟弟萧恢的孙子）不过是一介文士，一定会望风投降。变民头领孙华等人也会前来奉迎，而后，再大张旗鼓一路南下，径直占领永丰仓，即使尚未夺取长安，关中地区也已在掌握之中了。”李渊听后非常高兴，即任命任瓌为银青光禄大夫。任瓌的建议与薛大鼎的一模一样，只是比薛大鼎的更具体，也更具可操作性。

说到任瓌，还有一段趣事。据《朝野佥载》和《御史台记》的记载，任瓌是个出了名的怕老婆，唐太宗时，任瓌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唐太宗将两个宫女赏赐给了他，但其妻柳氏嫉妒异常，竟将这两个女子头发全部拔掉了。唐太宗知道后非常生气，把柳氏召入宫中，当面斥责道：“女人妒忌，在七出之条。如果以后能改过自新，不再妒忌了，就不用喝这毒酒了；如果还要妒忌，就喝下此酒。”柳氏回答：“我改不了，请求喝下毒酒。”遂一饮而尽。酒醉归家，与家人诀别，但其实不是毒酒。唐太宗也拿她没办法，只好对任瓌说：“真算你倒霉，她就是这脾气，要是朕遇到这老婆也会怕的！”另一位大臣杜正伦见到任瓌后就拿这事嘲笑他，任瓌却有自己怕老婆的道理，他振振有词地对杜正伦说：“有三个时候是不得不怕老婆的：一个是新婚之时，那时新娘子端坐在那里，宛如菩萨一般端坐艳丽，岂有人不害怕菩萨的？等到婚后生男育女以后，老婆就像养育小老虎的母老虎一般，哪有人不怕老虎的？因此这时候也得怕老婆。再到老婆年老色衰，满面皱纹时，就像一个面目狰狞的女鬼，有谁不怕鬼的？因此，一辈子都得怕老婆，因此而怕老婆，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唐中宗时的御史大夫裴谈怕老婆的情况与任瓌的相似。（见《本事诗·嘲戏》）

关中各部变民武装，孙华所部最强，有数千人马。他们以郃阳为据点，劫掠多年，非常富有，周边地区无人能抗。八月十八日，李渊率军来到了汾阴，写信招徕孙华。八月二十一日，李渊率部进抵壶口。壶口一般是指今山西省吉县西南七十里处龙门之地，在今山西省黎城县也有壶口关等，但此处当指汾河入黄河河口一带。因为，从李渊的行程来看，他是沿着汾河一路南下的，此时到了汾阴之后，不可能再掉头北上去壶口。在此，黄河沿岸百姓每天送来上百条船只，帮助唐军渡河，李渊遂下令建立了水军。

八月二十四日，孙华从郃阳率领数十名轻装骑兵渡河来拜见李渊。李渊见孙华年纪很轻，顿时对其非常轻视，但仍然佯装诚恳，双手握住孙华，请他坐下，热情洋溢地安抚他说：“你能渡河而来，我将令你尊贵起来，不会比光武帝刘秀的云台第一大将邓禹差；关中群雄名望都比你小，你能率先归顺我，其他也都将相继而来。”并任命他为左光禄大夫、武乡县公，兼任冯翊太守；孙华所部人员，也全权委托孙华依次任命官职，赏赐很优厚。孙华的到来令薛大鼎和任瓌的建议成为可能，李渊遂派孙华先渡河西去，为西路军安排食宿，而后，又以左右统军王长谐、刘弘基以及左领军长史陈演寿、金紫光禄大夫史大柰（即阿史那大奈）率领六千步骑组建了西路军，命他们从梁山（今陕西省韩城市北）渡过黄河，在黄河西岸安营扎寨，为大军西渡黄河做好准备。李渊对王长谐等人嘱咐道：“屈突通精兵不少，但我们与他相距仅五十里，他却不敢来战，足以说明他的部下不为他所用。然而，屈突通担心被朝廷追究责任，最终会不得不出战。如果他发兵渡河西去进攻你们，那么，我就在黄河东岸进攻河东（今山西省永济市）他的根据地，河东一定难以守住；如果他全军固守城池不敢出战，你们就拆除蒲津桥，切断屈突通与关中地区之间的联系，这就是所谓的前面掐住他的咽喉，后面按住他的脊背，他如果不逃走的话，就一定会被生擒了。”蒲津桥是连接今山西省与陕西省之间浮桥，在今陕西省大荔县东大庆关与山西省永济市西蒲州镇之间的黄河上，为《唐六典》所称的天下三大河桥之一；在战国时期秦昭襄王五十年（公元前257年），秦国为了夺取河东地区，就开始在这里建造了蒲津桥，以后历代都有增修，唐玄宗时期，将蒲津桥由竹索桥改为铁索桥，此后，随着关中地区的逐渐没落，蒲津桥也失去了昔日的辉煌。

李渊又任命任瓌为招慰大使，派其前去韩城劝降，结果韩城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