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仁寿年间（1）

公元601年一月一日，隋文帝下诏大赦天下，改元为仁寿元年，持续二十年的开皇年间宣告结束，历史进入隋文帝仁寿年间。同日，隋文帝下令任命杨素为尚书左仆射，以纳言苏威为尚书右仆射。

仁寿年间虽然有四年，但在仁寿四年七月隋文帝就驾崩了，因此，从仁寿元年开始，隋文帝只统治了三年半的时间。据万斯同《隋将相大臣年表》，仁寿元年，隋朝廷重臣分别为：司空观德王杨雄、尚书左仆射杨素、尚书右仆射苏威、内史监晋王杨昭、吏部尚书牛弘、兵部尚书柳述、刑部尚书李圆通、工部尚书杨达。

如前所述，观德王杨雄是隋文帝的同族侄儿，入隋后，被称为朝廷四贵之一，后受到隋文帝的猜忌，明升暗降，被任命为司空，实际并无多少实权；朝廷的实权人物则是杨素和苏威二人；内史监杨昭，是皇太子杨广的长子，生下后就被送入宫中养育。杨昭三岁时，曾在玄武门石狮子旁边玩耍，这时，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也来到这里，正巧隋文帝腰痛，就抬起手来搭在独孤皇后的肩膀上，杨昭见状，赶忙躲避起来。隋文帝叹息道：“真是天生的厚道人啊，谁也没教过啊！”从此对杨昭刮目相看。还有一次，隋文帝曾对他说：“将给你娶了老婆。”杨昭顿时流下眼泪，隋文帝询问缘故，杨昭回答：“叔叔汉王杨谅没结婚时，经常在皇上身边，一旦娶妻，就离开了皇宫，我害怕离开皇上，所以才哭了起来。”十二岁的时候，杨昭被封为河南王，仁寿元年，因其父晋王杨广被册立为皇太子，杨昭遂由河南王改封为晋王，拜为内史监（《隋书》称内史令，兼任左卫大将军）。其次是各部部长们：牛弘不提；柳述，字业隆，聪明敏捷，有干事之才，又喜欢文学艺术，他娶了隋文帝最钟爱的第五女兰陵公主，是隋文帝的女婿。柳述此人依仗着是隋文帝的宠婿，根本不把杨素放在眼里，经常在隋文帝面前说杨素的坏话。有时，柳述决定的事，不合杨素的意思，杨素命人告诉柳述更改，但柳述却回复：“告诉你们仆射，就说尚书不肯改。”杨素一直怀恨在心。柳述与杨素之间的矛盾可以追溯到柳述的父亲柳机，河东柳氏在北魏、北周时期都很显贵，柳述的祖父柳庆为北魏尚书左仆射，父亲柳机以及同族柳昂在北周都历任显职，但因柳机没有支持杨坚篡周，入隋以后，虽然隋文帝对其依然很礼遇，但一直没有重用他，时任纳言的杨素在一次宴会上曾当着隋文帝的面得意洋洋地说：“二柳都倒了，只有这棵杨树还高高屹立着。”举座欢笑，柳机听罢，默默无言。李圆通，出身寒微，其父李景是隋文帝父亲杨忠手下的一名亲兵，与家中一个丑陋的婢女私通而生下了李圆通，由于李圆通的母亲地位更低，李圆通生下后，其父一直不予相认，李圆通从小也就在隋文帝家里当一名奴仆。长大以后，李圆通个性严肃、缜密，又非常骁勇。杨坚年轻时每次设宴招待宾客，总让他到厨房内负总责，下人们对他都很害怕，唯独杨勇的乳母恃宠而骄，客人们还没来，她先到厨房里要这要那的，李圆通不给，她拿起就走，惹得李圆通大怒，命厨师将乳母搧了几十个耳光，乳母的哭喊声一直传到了杨坚的耳中。等客人们走后，杨坚将李圆通召来问话，从此以后，觉得他堪当大任，逐渐开始受到重用。入隋后，他历任内史侍郎、左卫长史、左右庶子、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左丞、领左翊卫骠骑将军、扬州总管长史、并州总管长史、司农卿、治粟内史、刑部尚书等职。杨达，是观德王杨雄的弟弟，他为人宽厚，心胸开阔，以天下第一的政绩而从刺史被提拔为工部尚书，深受隋文帝的信任。

在整个仁寿年间，隋朝的这几个朝廷重臣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太平无事，实际上，在这里依然是暗流涌动，朝臣之间的争斗主要围绕着兵部尚书柳述与尚书左仆射杨素之间的矛盾而展开，其间发生的大事主要有三：一是蜀王杨秀被废、独孤皇后病死、尚书左仆射杨素失宠。

仁寿元年（公元601年）平静地度过。但虽说平静，也不是没有一丝波澜。在这一年的一月，突厥人就出兵骚扰恒安（今山西省大同市），隋朝柱国韩洪出兵迎战，但却被突厥人击败。当时的民俗对于战死沙场人不让埋在祖坟，隋文帝特意下诏，要求废除这一陋习。到五月七日，有七万突厥百姓归顺了隋王朝。六月三日，隋文帝派出十六名钦差大臣到全国各地视察风俗，了解民情。十三日，他又下诏，称：“国子学的学生人数上千，地方学堂的学生人数也不少，可是，这些学生却虚度岁月，徒有其名，这都是因为在办学思路上求多而不求精，从今以后应当加以裁减。”于是，国子学堂只保留学生七十名，太学、四门学堂以及州县学堂全部予以裁撤。同日，隋文帝下令向各地发放舍利。隋文帝这一举动显然是他崇佛抑儒、实施愚民政策的一种表现。七月，他又将国子学改名为太学。

起初，隋文帝在接受禅让时，担心民心不服，曾经伪造了很多所谓的祥瑞，从迷信角度，这种行为既是欺人，更是欺天，因此，隋文帝一直忐忑不安，唯恐受到上天的惩罚。十一月九日，他亲自到长安南郊祭祀天神，仪式如同封禅泰山那样隆重，将祭文刻在木板上详细描述前前后后遇到的各种祥瑞。年底，隋文帝下诏任命杨素为云州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裹挟着启民可汗北上进攻步迦可汗。

到第二年，即仁寿二年三月，突厥贵族思力俟斤等人率军南渡黄河，掳掠六千多名启民可汗的部众，各种牲畜二十余万头，而后北去。杨素率领隋军追击，转战六十多里，大破突厥人；杨素继续乘胜猛追，入夜，终于赶上了突厥人。杨素担心突厥人会脱逃，他命令大部队紧随其后，自己只带上两面骑兵和另外两面突厥降将，混入突厥军队中间，与突厥人一起前行，突厥人竟然毫无察觉。等到突厥人正忙于安营扎寨之时，杨素赶忙命令紧随其后的大部队掩杀过来，大破突厥人，将突厥人掳掠的人畜全部交还给了启民可汗。从此以后，突厥人远远逃离隋朝边境，再也不敢在漠南抢掠了。因此功，杨素之子杨玄感被晋升为柱国，另一个儿子杨玄纵被赐爵淮南公。

如果说仁寿元年还稍稍平静，那么，仁寿二年就显得不同寻常了。

自从太子杨勇被废后，蜀王杨秀一直愤愤不平。杨广担心杨秀会发动叛乱，暗中指使杨素搜罗杨秀的罪状，加以陷害。仁寿二年上半年，隋文帝下令征召杨秀入京，杨秀犹豫不定，打算称病不行。总管司马源师劝谏，杨秀脸色一沉，说道：“这是我们家的私事，与你有什么关系！”源师流泪说道：“我担任幕府臣下，敢不尽心竭力！圣上命令大王回京，已经过去多日了，事到如今，大王仍然拖延不去。百姓不知大王之心，一旦生出异议，将内外惊恐不安，假如皇上发布一道严厉的命令，派出一介使臣前来，大王将如何能够说清楚？希望大王深思熟虑啊！”

朝廷方面也担心杨秀会铤而走险，七月十二日，任命原州（今宁夏自治区固原市）总管独孤楷为益州总管乘坐驿马快车火速进入益州，接替杨秀的职务。独孤楷，字修则，本姓李，为北齐人。其父李屯，跟随北齐高洋与北周在沙苑大战，北齐兵败被擒，编为独孤信的部下，后来逐渐取得了独孤信的信任，被赐姓独孤。独孤楷恭谨仁厚，在北周时历任车骑将军、右侍下大夫。杨坚担任丞相时，授予独孤楷开府，都督亲兵。入隋后，独孤楷历任右监门将军、右卫将军、原州总管。

独孤楷来到益州后，杨秀仍然不愿离开，独孤楷劝说了很久，杨秀这才上路。独孤楷觉察杨秀透露出悔恨之色，遂整顿军队，提前做好了应对准备。果然，杨秀走了四十多里，打算调转马头，杀独孤楷个回马枪，他先派人前去侦察，结果发现独孤楷早有戒备，这才作罢。

大约杨秀还在回京的途中，到了八月十九日，这一天是甲子日，出现了四重月晕，当天夜里，独孤皇后就去世了，终年五十九岁。太子杨广在隋文帝和宫中嫔妃面前表现得悲恸欲绝，好像他无法承受母亲去世的打击一样，然而，等到他回到内室，却原形毕露，吃喝谈笑与平常一样。他命人每天早上带进来四十两米，但却私自让人把肥肉、腌鱼放在竹筒内，用蜡封口，藏到头巾内，偷偷带入宫中，供他享用。

隋文帝命上仪同三司萧吉替皇后选择一块好墓地，萧吉汇报说：“占卜结果：王朝可以延续两千年，可传二百代。”隋文帝也觉得萧吉的话肯定是夸大其词，他说道：“吉凶全在人，不在乎地。北齐后主高纬埋葬他父亲，难道没有进行占卜？但不久，他就亡国了。就好比我们家的祖坟，如果说不吉利，那我就不该当上天子；可是如果说吉利的话，我弟弟杨整就不该战死沙场。”

隋文帝嘴上虽然如此说，但最终还是在萧吉选定的那块墓地安葬了独孤皇后。萧吉回到家中，对同族萧平仲说道：“皇太子派太子左卫率宇文述向我道谢说：‘大人说我终将当上太子，竟然应验了，对此，我是不会忘记的。如今，你寻找坟地，一定要让我早早登基，等我登基之后，一定会让你享不完的荣华富贵。’我回复他道：‘四年以后，太子当君临天下。’如果太子登基，隋朝将要灭亡了吧！我前不久欺骗他们说：‘占卜二千’，其实是三十的意思；‘传二百’，其实是两代的意思。你牢记我这话。”独孤皇后的死，让杨广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一些反对派可能会卷土重来，这也是杨广希望能赶快登基的一个重要原因。

闰十月二十八日，隋王朝将独孤皇后安葬在太陵，谥号文献皇后。杨素因经营丧事有功，被赏赐三十顷田地，一万段绢，一万石米以及很多金银珠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