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围攻邺城（1）

《英雄记》称，袁谭战败后，郭图对袁谭说：“将军国小兵少，粮食匮乏，实力弱小，袁尚前来，时间长了，我们就无法抵御。我认为应该请曹操前来进攻袁尚。曹公来后，必定会先进攻邺城，袁尚不得不回救。将军再率军西进，那么，邺城以北之地就将落入将军之手了。如果袁尚战败，他的军队将会溃散，将军亦可搜罗袁尚的这些败兵，以之抵御曹公。曹公远道而来，粮运不继，必定会自行逃去。至此，赵国以北之地将会归我所有，也足可以与曹公对垒了。不然，无法扭转这一不利局面。”

开始的时候，袁谭并没有答应。后来，在郭图的一再劝说下，袁谭终于答应了，他问：“谁可前去？”郭图回答：“辛毗。”辛毗，字佐治，原籍陇西，祖上在东汉初年迁居颍川阳翟县（今河南省禹州市），与郭嘉等人都是同乡，随其兄辛评在袁绍手下当幕僚。曹操当上司空后，也曾竭力挖袁绍的墙角，征辟辛毗为幕僚，但辛毗未能成行。袁谭听了郭图的话，就派辛毗前往西平拜见曹操。

曹操见到辛毗后，不禁大喜，将要答应辛毗的请求，但是，在商议用兵方向时，众将大多数都认为，刘表强大，应该先消灭了他，而袁谭、袁尚不足为虑。荀攸反对说：“正值天下多事之秋，而刘表却坐在长江、汉水之间，只求苟安自保，由此可见，此人并无争霸天下的志向。袁氏占据四州之地，有十万甲士，袁绍宽厚仁爱，很得人心，假如他的两个儿子相互和睦，守住现成的家业，则天下的灾难还不会平息。如今，二袁兄弟之间相斗，势不两立，如果他们其中的一个消灭了另外一个，河北的力量就集中了，力量集中以后，就难以对付了。趁着河北大乱而前去夺取，天下能一举而定，机不可失啊！”曹操说：“说的对！”《三国志·武帝纪》注引《魏略》还称，当时，曹操说：“我进攻吕布时，刘表并未偷袭我；官渡之战，也不救袁绍，此人不过是个自守之贼而已，应该以后再搞他。袁谭、袁尚狡猾，应当趁其内乱之际搞定他们，即使袁谭心怀狡诈，不会轻易投降，但如果让我击破了袁尚，收取冀州之地，利益也是很客观的！”

可是，过了数日，曹操转念一想，觉得如今前去救援袁谭，倒不如先让二袁再相斗一段，相互之间消耗实力以后，再出兵北上比较好。在数天后的一次酒会上，辛毗观察曹操的脸色有异，判断曹操主意变了，退下后，他就找到郭嘉，让郭嘉去劝说曹操。郭嘉向曹操说明情况，把辛毗带到曹操身边，曹操问道：“袁谭可信吗？我军北上一定能击败袁尚吗？”辛毗回答：“大人不用询问袁谭是否诚信，只用研究一下如今的局势即可。袁氏本是兄弟相争，他们二人本意并没有想到别人会趁机利用，而是各自认为自己可以平定天下。如今，袁谭向大人求救，这说明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而袁尚见袁谭已走投无路，却未能趁机将其击败，这说明袁尚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现在河北的情况就是：军队在外遭到失败，谋臣因内讧而被杀，兄弟之间相互争斗，国家一分为二；连年征战，战士的铠甲都生满了虱子，加上又遇上旱灾、蝗灾，到处都是饥民，国家没有一点粮食储备，天灾人祸一起降临，不论是智士还是愚民，都知道已经到了土崩瓦解的地步了，这正是上天要灭亡袁尚之时。兵法上说，即使有坚城、深沟、百万将士，但没有粮食，也是无法守住的。如今，大人率军前往进攻邺城，如果袁尚不回师相救，邺城就无法守住；如果袁尚回救的话，袁谭就会尾追其后。以大人之威，对付困顿疲惫之敌，无异于狂风吹秋叶一般。上天把袁尚交给大人，而大人却不接受，反而要去讨伐荆州。荆州富裕安乐，并没有什么可乘之机，仲虺说过：‘取乱侮亡。’如今，二袁目光短浅，内斗不已，可谓乱了；居民没有吃的，旅客没有粮食，可谓亡了。人民朝不保夕，难以为继，大人却不去解救，却要等到来年！来年也许会粮食丰收，二袁又知道这样下去是自取灭亡，改弦易辙，积德行善，就失去了进兵的机会了。如今，趁着袁谭求救而前去安抚，可以得到最大的利益，况且，对于大人而言，最大的敌人莫过于河北了，河北平定以后，则你的军队力量会大大增强，天下也将大为震动。”从辛毗的话中，我们丝毫看不出替袁谭着想的意思，倒是事事处处在替曹操出主意，想办法。胡三省也在读到该处时，写道：“观毗之言，非为谭请救也，劝操取河北也。”这也更让我们怀疑郭图等人的居心。

曹操听了，这才最终决定答应了袁谭的请求。

建安八年十月，曹操率军又回到了黎阳。袁尚听说曹操渡过了黄河，赶忙从平原撤离，回到了邺城。袁尚部将吕旷、吕翔二人叛逃到曹操这里，袁谭刻制将军印绶，暗中送给二人。曹操得知袁谭有诈，遂假装替儿子曹整聘袁谭之女为妻，进行安抚，而后，率军撤回了许都。

建安九年（公元204年）一月，曹操再次渡过黄河，下令在淇水上修筑堤坝，将淇水引入白沟，以通粮道。淇水，发源于今河南省林州市境内，东南流至黎阳县境内注入古黄河。《沟洫志》称，在黎阳遮害亭西十八里处时古淇水注入古黄河之口。曹操下令在淇水注入黄河的河口处用巨大的方木，夹杂铁、巨石构筑拦河大坝，堵住淇水，逼令其改道北流，注入向东北流去的白沟。此地在南北朝时期就被称作了枋头，成为一个重要的渡口和战略要地，从此，淇水改道后从浚县向东北流去，就是今天的卫河。

在曹操紧锣密鼓地修筑运河时，袁尚并没有在意，也许是他认为这项工程也许要耗费曹操许多时日，他正好可以趁此时机赶紧消灭了袁谭，于是，在同年二月，他置眼皮底下的曹操于不顾，留下审配、苏由二人守卫邺城，他亲自率军再次扑向东北，来到平原城下。然而，出乎他的意料的是，曹操采用大枋木等材料很快就让淇水改道了，曹军在当月即推进到了洹水。洹水，又名安阳河，是流经今河南省安阳市、内黄县、河北省临漳县的一条河流，位置大体上与今天的漳河一致。《魏土地记》称：“邺城南四十里有安阳城，城北有洹水东流者也。”曹军从黄河进入白沟，又从白沟进入洹河，而后，进抵邺城城下。曹操在进攻邺城之前，开挖运河，从表面上是便于运粮，但实际上，采取从水路前往邺城有更为重要的作用：邺城周边地区的众多河流、渡口原本是袁军的地利优势，曹操此举不仅确保了进兵的安全，而且让袁军这些天险顿时毫无用处，曹军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能安全抵达邺城城下。

当曹军来到洹水、尚距邺城五十里时，邺城守将之一的苏由阴谋叛变，打算里应外合接应曹军，但阴谋败露，与审配在邺城城内激战，但苏由战败，逃出了邺城。曹操率军来到邺城城外，构筑土山、地道，向邺城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但审配也在城内开挖壕沟，切断曹军从外面挖的地道。审配的部将冯礼偷偷打开了突门（古代在城门旁边设置的秘密小门），三百多名曹军从突门攻入城内，审配及时发现情况有变，当即下令从城墙上向下投掷巨石，击中突门的栅门，栅门关上了，进入城内的三百余名曹军全部被杀。袁尚的武安（今河北省武安县）长尹楷驻扎在毛城（在今河北省武安县西），以打通从上党（今山西省长治市东南）到邺城之间的粮道。

在未能顺利攻克邺城的情况下，曹操决定先拔掉邺城周围的据点，将邺城孤立起来。四月，曹操留下曹洪继续围攻邺城，他亲自率军西上进攻尹楷，将其击破。而后，曹操又率军进攻驻扎在邯郸（今河北省邯郸市）的袁尚部将沮鹄（沮授之子），并顺利地攻克了邯郸；易阳（今河北省永年县）令韩范、涉（今河北省涉县）长梁岐均举县投降。韩范投降后，又后悔了，曹操派遣徐晃率军进攻，徐晃来到后，向城内射进书信，陈说祸福，韩范这才彻底归顺。徐晃对曹操建议道：“二袁未破，没有投降的各城都在看着，今日如果灭了易阳，明日各县均会死守，我恐怕河北将永无宁日了，希望大人重赏两县，则各城就会望风归降了。”曹操答应了，遂给韩范、梁岐二人赐爵关内侯。《三国志·徐晃传》称：（徐晃）“别讨毛城，设伏兵掩击，破三屯。”一直与袁氏为敌的黑山贼帅张燕也派人前来，请求协助曹军，曹操拜其为平北将军。

在扫清邺城外围之后，曹操这才下令把邺城团团包围了起来。漳水流经邺城城西，距离邺城仅二里，曹操改变了用土山、地道进攻邺城的办法，改用壕沟长期围困的办法，遂毁掉土山、地道，下令在包围圈内开挖四十里长的壕沟。但为了麻痹敌人，曹操命令部队在开始的时候，只挖一条非常浅的壕沟，人人都能越过。审配在城墙上看到后，只是笑笑而已，并没有趁机从城内发兵干扰，等到小壕沟挖成以后，曹操下令全军趁夜出动，一夜之间就将原来的壕沟挖成一条宽两丈、深两丈的大壕沟，并掘开漳河注入壕沟之内，彻底切断了邺城与外界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