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虎头蛇尾（1）
大乱之下，强者为王。
荆州刺史王叡素来与武陵（今湖南省常德市）太守曹寅不和，王叡举兵之前曾扬言先杀了曹寅。曹寅决定先下手，遂伪造了一封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的公文，送交长沙太守孙坚，在这封伪造的公文中，痛斥王叡的罪恶，要求孙坚先斩后奏。王叡素来瞧不起孙坚，孙坚一直怀恨在心，如今既然拿到了中央的公文，当然乐于从命，立即整顿军队扑向荆州治所汉寿（《读史方舆纪要》卷七十九、卷八十：“后汉荆州刺史治汉寿。常德府城东四十里有汉寿城。初平二年，刘表为荆州，徙治襄阳。”今湖南省常德市东南），偷袭王叡。
孙坚的前锋来到汉寿城下时，王叡登上城楼，喝问意欲何为。
城下的士兵们回答：“部队征战劳苦，所得的赏赐连衣服都买不起，请求面见大人，再发给一些衣服食物。”
王叡回答：“刺史我岂能吝惜？现在我就下令大开仓库，让你们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仓库里还有东西没有！”
等到部队入城后，王叡突然在军中看见了孙坚，顿时大惊失色，说道：“士兵们自己前来求赏，孙使君怎么也在其中？”
孙坚冷冷地回答：“接到使者的公文令我杀你。”
王叡问：“我有什么罪？”
孙坚答道：“犯了不知自己什么罪的罪。”
王叡走投无路，只得刮下金粉喝下自杀。
在襄阳稍事休整后，孙坚的部队继续北进，行至南阳，人数已达数万之众，袁术上书推荐孙坚担任假中郎将。
此时的南阳太守是颍川名士张咨，他虽然也是董卓推荐的，但到任以后，也参加了关东义军。孙坚率部来到南阳后，给张咨送去公文，请求调发军粮。张咨询问郡中纲纪（长史、司马等高级佐吏），纲纪回答：“孙坚是邻郡的二千石，与我们是平级，无权指挥我们。”张咨遂没有答应。孙坚向张咨送上牛和酒拜见张咨，第二天，张咨来到孙坚军中答谢。酒酣耳热之际，孙坚的主簿入帐报告孙坚说：“前不久，我们给南阳郡递交了公文，但南阳郡的道路没有平整，军需物资也没有准备，请求逮捕南阳郡的主簿拷问缘故。”张咨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想要溜走，但身边却布满了士兵，无从逃走。不一会儿，孙坚主簿又进来报告说：“南阳太守无故拖延义军进兵，致使无法及时讨伐贼人，请立即逮捕按军法从事。”于是，孙坚喝令将张咨拿下，拉出辕门处斩。孙坚诛杀张咨后，南阳郡从上到下无不震恐，有求必应。对此，《吴历》的记载与此不同，称：“初，坚至南阳，咨既不给军粮，又不肯见坚。坚欲进兵，恐有后患，乃诈得急疾，举军震惶，迎呼巫医，祷祀山川。遣所亲人说咨，言病困，欲以兵付咨。咨闻之，心利其兵，即将步骑五六百人诣营省望。坚卧与相见。无何，卒然而起，按剑骂咨，遂执斩之。”
孙坚在起兵之初就连杀王叡、张咨二人，影响很坏，也开了诸侯相互残杀的序幕。洪迈在他的《容斋续笔》卷十中曾评论道：“长沙为荆州属部，受督于刺史王叡，孙坚以私忿杀之。南阳太守张咨，邻郡二干石也，坚又收斩之。是以区区一郡守，乘一时兵威，辄害方伯邻守，岂得为勤王乎？刘表在荆州，乃心王室，袁术志于逆乱，坚乃奉其命而攻之，自速其死，皆可议也。”
孙坚杀了张咨，遂率军继续北上，来到鲁阳，与在此驻军的后将军袁术合兵一处。袁术上书推荐孙坚为行破虏将军，领豫州刺史，袁术遂占领了南阳。东汉朝廷任命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但却被袁术阻隔，无法来到襄阳。刘表遂上书推荐袁术担任南阳太守，才得以顺利来到襄阳。
刘表，字景升，山阳高平（今山东省邹城市西南）人。从小就非常有名，被称为八俊之一，他身高八尺（1米8多）多，容貌非常雄伟。当时，天下大乱，盗贼纵横，孙坚离开长沙后，吴郡人苏代领长沙太守，贝羽为华容（今湖北省监利县西北）长，各自兴兵作乱。刘表单人匹马来到宜城（今湖北省宜城市南），请中庐（今湖北省襄阳市南，《方舆纪要》称：“今襄阳府南漳县东北五十里中庐镇。”）人蒯良、蒯越以及襄阳人蔡瑁商议。
刘表说：“如今长江以南宗贼很强大，各自拥有部众，不服从朝廷，如果袁术收编了这些人，将危害更大。我打算招募军队，但又担心招募不来，这该如何是好？”刘表所说的宗贼，又见于《吴志》注引《江表传》称，“鄱阳氏帅别立宗部”，又云“海昏县有五六千家相结聚作宗伍”等处。汉末大乱后，长江以南各地的百姓们以宗族势力为核心，组织起来，劫掠郡县，被称为宗部、宗伍。
蒯良说：“百姓不归附，是因为仁德不足；归附以后却治理不好，那是仁义不足，假设大人躬行仁义，百姓们就仿佛水往下流一般，何必担心他们不会前来呢？”
刘表又问蒯越。
蒯越回答：“治理治世当先行仁义，治理乱世就要先行权谋。兵不在多，而主要在于能得到将才。袁术有勇无谋，苏代、贝羽都是武夫，不足多虑。宗贼的头领们大多贪婪残暴，为害一方。蒯越我素来也结交了一些这种人，如果给他们点蝇头小利，他们肯定会率众前来，等到他们来到以后，大人诛杀那些无法无天之徒，安抚下余的部众，充当大人的军队。一州的百姓听到大人的德行，一定会扶老携幼前来投靠，大人征集到部队以后，百姓们又都归附了大人，南面占据江陵，北面固守襄阳，荆州八郡（南阳郡【今河南省南阳市】、南郡【今湖北省荆州市】、长沙郡【今湖南省长沙市】、零陵郡【今湖南省永州市】、江夏郡【今湖北省武汉市新洲区西】、桂阳郡【今湖南省郴州市】、武陵郡【今湖南省常德市】、章陵郡【今湖北省枣阳市南，为东汉末年新设立的一个郡】）一纸文书就可平定，即使袁术南下，也无能为力了。”
刘表说：“子柔（指蒯良）之言，是雍季之论啊！异度（指蒯越）之计，臼犯之谋也。”雍季、臼犯都是春秋时期晋文公的大臣，在城濮之战前，晋文公曾向二人问计，雍季主张以德服人，臼犯主张以诈谋取胜，城濮之战晋军取胜后，在论功行赏时，晋文公却将雍季排在臼犯之前，称：“雍季之言，百世之利也；臼犯之言，一时之务也。焉有以一时之务先百世之利者乎?”刘表与蒯良、蒯越兄弟二人的对话，显示了他决心以诈谋安定荆州，而以仁义治理荆州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