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俄战争（九）

陆战烽火既停，我们不妨回来看看海上的情况吧。

海上的情况也没啥好说的，旅顺舰队完了，剩下的船只中还能用的，被日本人打捞了起来，补补漏洞，把铁皮砸巴砸巴平顺，漆上防锈漆，挂上日章旗，便改头换面成了联合舰队的舰只。日本海军前一阶段失血太多，也只能暂时这样补血了。

血是补了点，可日本人等来等去，却总等不到传说中的波罗的海舰队（虽然其正式名称是太平洋第二舰队，为醒目起见，咱还是这么叫吧）。陆军这会感觉到上当了：去年十月、十一月，为催陆军打旅顺，海军早就在叫狼来了。可到现在，狼骚味儿还没闻到一丝一毫。你们海军怎么差，也差不到这个程度吧？这不纯粹拿咱们开涮么？

其实，在海军开始叫狼来的时候，俄国人还没出海哩！

波罗的地舰队原来计划启舰的时间是七月份。但由于舰队的编成、供需品的补给、采购，一些基本训练等等原因，罗热斯特文斯基把出海的日期一推再推，大有等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在圣彼得堡的再三催促之下，一九零四年十月十五日，这支由31条舰船、12785名官兵组成的、被寄以厚望的舰队终于在众人的欢呼声和尼古拉二世的目光注视之下驶出了利巴雅港——其实，在此前召开的特别会议上，与会的大部分人员认为，如果波罗的海舰队不能与旅顺舰队汇合的话，那么其结局并不乐观，很难抢到制海权。既然抢不到制海权，俄国在中国东北的战事对制海权的要求并不强烈，又何必派这几十条船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然而罗热斯特文斯基却是信心满满：咱可不是远东海军的那些窝囊废，只要波罗的海舰队一到，日本的那些刚学会开船的黄猴子除了望风而逃以外，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既然人家指挥官都自信满满地去送死，他又有海军大臣和尼古拉二世撑腰，别人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尽管罗热斯特文斯基认为自己绝对不会成日本人的手下败将，但他的自信并没有给这支舰队带来什么好运。俄国船的技术状况并不理想，老旧船只破烂不堪，机械经常出现故障；新船的适航能力亦相当差，容易倾覆翻船；俄国水手的训练程度相当的差，军官的指挥水平也很值得怀疑；罗热斯特文斯基虽算不得是蠢材，其作战经验却是风帆船时代遗产，指挥那么大一支近代化的舰队跑那远去打仗，也不能不让人手心捏上一把汗。

在这种从上到下的忐忑不安中，俄国人精神高度的紧张。他们刚起舰不久，还没驶出波罗的海，就频频发现了“日本船”的踪迹，并向这些其实是法国、德国、瑞典、挪威的商船开炮。沿岸各国的船瞧着俄国人象混身上下洋溢着青春荷尔蒙的小混混一样到处找茬，纷纷掉头便走，避之三舍。好在俄国人的炮术跟他们的心理一样的糟糕，并没有造成太多的损失。

十月二十一日，俄修理舰堪察加号突然汇报说自已受到无数日本鱼雷舰的围攻，狂射了296发炮弹才得以脱身。很显然，射了296发炮弹是事实，但是四面八方围上来的日本鱼雷舰不过是俄国人的幻觉而已。然而，这一消息却加深了俄国人的紧张气氛。

次日午夜，俄舰队拉上长长的队形，由斯卡恩角进入北海时，俄第一战舰队（也就是本队）浓雾中突然发现了一支“日本鱼雷舰队”。俄舰上的数百门大小炮立即开火，一时间火光闪闪，硝烟弥漫，那支小小舰队登时不见了。

打得兴起的第一战舰队也搞不清楚方向，把刚刚绕过来的巡洋舰队的阿芙乐尔号和德米特里·顿斯科伊号猛轰了一顿。巡洋舰队也不示弱，雄纠纠、气昂昂的边冲边向旗舰苏沃罗夫公爵号还击，直到冲近了才发现大水冲了龙王庙，双方才偃旗息鼓，自认倒霉。

战斗中，阿芙乐尔号被5发280毫米的炮弹命中，竟然只重伤一人，舰身也无多大损坏，跑得还挺畅快。俄国人炮弹此时使用的还是旧式的硝棉火药，其威力有限得很；而日本人从甲午战争之时开始，已使用威力巨大的下濑火药。这种爆燃后能引起号称连钢铁都烧得穿的大火，当年北洋舰队就因此吃够了苦头的下濑火药，很快就轮到俄国人来尝了。

俄国人在炮击了“日本鱼雷舰队”之后便扬长而去，并没有搜索一下他们炮击的是什么。可是，第二天，英国的国内就闹腾了起来——俄国人虽然仍在梦中，各位看官自然知道，他们一口气灭掉的决非什么日本船，而是英国克兰号、莫利米恩号等几条渔船组成的船队！

英国人本来已经跟日本人结成了盟友，瞧着日本那么卖劲的为自个儿火中取栗（致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也想表现表现自个儿的盟友友谊。俄国人轰了英国渔船，造成一船沉没，二死六伤，还不负责任的跑开，自然给了英国政府借口。在英国人的压力下，列强在波罗的海舰队的18000多海里的航程中所经过的大部分港口都向俄国人打烊关门，不做他们的生意了。

话说罗热斯特文斯基飘呀飘，一直跑到了西班牙的维哥港时，才知道从当地的领事馆里得知自己当日战胜的竟然是一支英国渔船队，弄清楚了这几天为什么老有英国军舰以色狼盯着美女的眼神不怀好意的盯着自个儿，当下派人回国解释。圣彼得堡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给英国人借口，遂低声下气的赔了65000英镑。

赔钱事没了，英国人仍然不答应给俄国人开放港口，还派军舰可劲儿地盯着波罗的海舰队不放。罗热斯特文斯基被英国人看得混身不自在，只好假装不知道，拼命在船上到处装上煤，弄得整个舰队比当年佩里的黑船还要黑——装完这次煤天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不多装点怎么行？

十一月三日，俄舰队来到地中海的入口吉尔丹，吃水浅的舰只自此东发，穿过苏伊士运河南下；于十二月二十八日到达马达加斯加；主力舰队则继续南下，绕过好望角，于一月九日与东进舰队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