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6年7月,由头一年刚刚服役的镇远号、定远号、济远号三舰和威远号组成的舰队在朝鲜沿海操练,并赴海参崴讯问。在返航的途中,清舰队以维护为名,驶入长崎的三菱造船所检修,并“顺便”对日本展开“亲善拜访”——镇远号及其姐妹舰定远号乃此时远东最大的战舰,即便在列强之中亦不为多,清国得到这么个大玩具,喜不自禁,自然忍不住要拿出来跟邻国显耀显耀了。
8月13日,上陆游玩的500多名清国水兵在长崎市内胡天胡地,喝得酊酩大醉,倒处横冲直撞,满街追逐**、扰乱秩序啥的,搞得满地狼籍,并与闻迅匆匆赶来的长崎县丨警丨察部丨警丨察官发生冲突。在械斗中,双方共死伤80余人,不少清国水手被捕。
次日,长崎县知事日下义雄与清国领事官的蔡轩会谈,要求禁止清国水手结团上岸,又要求清方派出监督士兵纪律的士官。中方虽然认为“约束之疏,万无可辞”,却也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尚百不可当之重咎,自不必过为急饰也”。
次日下午1点左右,300多名清国水手再次组团上岸。有数名水手特意跑到日方的派出所门口撒尿,并殴打出来阻止他们的巡查,致1人死亡。早就防备的日方丨警丨察官们再次召集,与长崎市民一起围攻清国水手,双方又一次在街头展开大乱斗。据日方的统计数字,清方士官水手死4人,伤者50余;日方丨警丨察官方死2人,伤19人,此外还有数十名市民受伤——清国水兵没能携带兵器上岸,只有随手找到的棍棒和少量从商店里买来的日本刀,吃亏要稍稍大些(按规定,日本丨警丨察,只有警部以上带刀,普通巡查只带警棍,但经13日的械斗后已改换了装备)。
尽管清国方向认为此事自己是有责任的,但在交涉中显示出极为强硬的态度。经过长达半年的调查、谈判,双方得出此事纯属语言不通造成的意外事件的结论,并达成了各自的肇事者由各自约束处罚、双方向对方赔偿损失的协议。
此次长崎事件和此前甲申政变的失败,给日本造成了极大的刺激。镇远号、定远号的到来,让日本人看到了自家的差异,只能忍隐不发,暂时退让,埋头苦追;外交上的吃亏,也使得给日方日益高涨的民族主义、国权主义加上一把盐,加深了对中国仇恨的心理。不能说没有长崎事件就没有日后的中日战争,但至少此事可以算是其中的一把催化剂。
此后的数年,日清两国的关系相对平静,波澜不惊。
当然,由前面的描述,我们知道,日本人在这几年除了搞立宪、竞选和改约处,磨刀的工作可是一刻也没停下来。自1882年日本的军费开支首次超过20%后,1890至1893年四年间,军费分别是29.51%、27.38%、28.67%和32%,陆海军的人员、装备都得到了迅猛的增长。
朝鲜那边,大院君固然没有能力制衡闵氏政权,当媳妇的还偶尔送上个把丨炸丨弹问候一下公公,然在袁世凯的严密监视之下,朝鲜并不敢公开反对清国的政策,没给清国制造什么麻烦。反倒是袁世凯本人,却给朝鲜人制造了不少麻烦。
1893年4月,时任参谋次长的川上操六组织一伙子参谋人员赴朝鲜、中国考察。他们在釜山、仁川、汉城、烟台、天津转悠3个月,回到国内后声称:“对清国作战计划,于此际已成熟于彼脑海之中”,并拟定了一系列的对清作战计划。
如果说之前的军队建设还属普遍的提高国防能力阶段的话,那么,自川上操六访问中朝之时开始,日军对清国的战争进入针对性筹备阶段。
当然,发动战争要找借口也是列强的潜规则。日本人要是这么光着身子裸奔,会被笑话的。
这里,来头说说袁世凯给朝鲜人到底制造了什么麻烦。
1889年,朝鲜咸镜道和黄海道因受灾而发生歉收。当年10月和次年3月,咸镜道监司赵秉式,禁止向日本输出大豆、大米——按朝鲜国内的规定,受灾的情况下,地方政府是有权限令粮食输出本行政区域之外的(并不限于国外)。
与此同时,日本各地也发生因大水、地震造成了灾荒,急需向朝鲜输入谷米、大米。朝鲜人的突然断奶,不旦给在朝做豆米出口生意日本商人造成了极大的损失,还影响到了日本国内的饭碗子问题。
朝鲜人的举动事实上无可指责,自家国民的肚皮还没填饱,怎么可能出口给你日本人?何况你日本人这么多年来,在朝鲜收购、囤积粮食,使得朝鲜国内米价飞涨,老百姓叫苦不迭。给你们吃吃苦头,也是应该的。
可是,这年头,有理还不成,还得有条约。当年在《江华岛条约》之后签定的《通商章程》中,不仅写明朝鲜出口粮食免税,还规定朝鲜方如因某些因素不得不禁止输出粮食时,必须提前一个月通知日本方面!
拜托,朝鲜又不是日本的指定粮食供应商,凭什么有义务向日本通知这些个劳么子东西嘛!
可强盗有了条约,便成了合约式抢劫,有理无约只能干瞪眼。日本代理公使近藤真锄当即拿着朝鲜的通知上门问罪来了:瞧瞧,不经日本同意,你们怎么就擅自发出防谷令?还晚了半个月!
赵秉式已在一个月前按要求向外交部门发了公文,由于官僚部门的作风,交给日本人确实晚了半个月;但合约上并没有写上实施防谷令需要日本方面同意的,那里有什么擅自不擅自的说法?
近藤真锄耍无懒:如果不是要日本方面同意的话,要你们知会日本作甚?
朝鲜人退缩了:那咱们撤消防谷令,把赵秉式调离岗位总可以了吧?
近藤真锄摆头:“不行不行,还要赔偿咱们日本商人的经济损失才行。”他拿出一个算盘飞快在噼里啪啦都算了一通:“十四万七千日元!”
朝鲜人又准备再一次退缩,还价为六万元。日公使梶山鼎介冷冷地笑:我要请示一下国内才行。
正在这时,有人大喝:“搞什么搞!1分钱都不能给!”
众人在看,正是从国内赶回来的袁世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