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维新?第三季（四）

伊藤博文的不安是有道理的。第三回帝国会议结束后，会议的形势发生剧烈的变化。原吏党中的“同盟俱乐部”会派发表“民党宣言”，倒向民党，使得民党的席位再次超过半数；从内阁退去的西乡从道和品川弥二郎召集部份“吏党”中人组成了支持松方前内阁“国民协会”，对“夺权”的伊藤博文抱有明显的敌意。

在民党方面，自由党的态度似乎有些变化。板垣退助在十一月十五日自由党会议上发表讲话，修正了对外交、国防预算费用一律否决的观点，认为预算在足够重视国民生活教育条件改善方面投入的同时，只要实行政改革、厘清海军的那笔糊涂账，合理的费用还是应该可以接受的。

立宪改进党的人察觉到自由党的松动，立即拎起扩音器要对骂。刚刚投靠过来的同盟俱乐部说：“矮油，这会都快开了，还要打内战，这不是给外人看笑话吗？咱看，还是算了吧。”

自由党与立宪改进党的裂痕自当是内阁分化瓦解的极好入手点，倒霉的是，就在第四回帝国议会召开的前两天，不知道是酒驾还是啥原因，伊藤博文的人力车和马车发生交通事故。这位爷从车上飞了出去，摔破了脑袋，还掉了几颗牙齿，受伤卧床休养了两个多月，不得不让井上馨暂时代摄首相。

十二月三日，众议院预算委员会就次年的年度预算再行审查。议员们驾轻就熟干净利落地再次一把新舰建造费在内的885万日元砍了下来，交还给内阁。

井上馨本以为自已也就敲敲边鼓，发表些不用负责的意见建议而已，从没做好自己要拍板承担责任的准备。瞧着主张妥协的后藤象二郎（农商务）和主张强硬的山县有朋（司法）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淡，他头都大了，便跑去找养伤中的伊藤博文：老大，这是如何是好？

伊藤博文苦笑：吏党民党难得一见地联手来对付咱们，你认为是什么原因？你又认为应该怎么办？还是以诚待人，老老实实在议会上做解释吧。

明治二十六年（1893）一月，井上馨和渡边国武（大藏）在议会上作了答辩。

对他们的解释，议员们不但没有接受，反而扯出前几年预算的执行问题向内阁展开攻击。由于伊藤博文不在场，井上馨等人根本压不住场面，除了冒着冷汗挨批之外，不敢多发一言。

伊藤博文大概也没指望能从议会上说服这些一心要把自己赶下台的人。在议会陷入僵局之时，他的亲信井上毅将情况往明治天皇汇报，希望天皇能将部分“帝室费”（也就是天皇的私房钱）下赐给政府给为行政整理之用，并以诏敕的形式通过预算。

二月七日，伊藤博文病愈复出；二月九日，星亨众议院议长参内，向天皇提交要求要求内阁交替的上奏案；同时，伊藤博文亦提交要求解散众议院的提案。政府与内阁似乎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的紧要关头。

青木周藏因大津事件下台后，新任的外务大臣 本武扬沿延了其基本思想，继续与列强交涉，最先在葡萄牙身上打开了缺口，又与英国人基本上达到了一致。但由于第三回议会上对计划于次年生效的民法是否该缓迟问题发生了争议，其后又是松方内阁因选举干涉问题到处补漏无效而倒台，跟英国人的协议就耽搁了下来?

明治二十六（1893）年初，夏威夷王国亲美派发生内乱，美国借口平乱派兵登陆夏威夷。驻日夏威夷公使哭丧着来找到日本人：“老大，美国人侵略我们国家，我们美丽的国土正在美国大兵的蹂躏之下。你们日本在夏威夷也有大批的侨民，难道您不出面主持公道？”

陆奥宗光推过一大叠的纸：“来，签个平等协议再说。”

夏威夷王国第二年就变成了夏威夷共和国，4年之后被美国吞并，成为美国的第50个州。日本人还那会还派几艘军舰过去，要跟小弟讨公道，最后还是因为跟中、俄关系都过于紧张，实在无力东顾才灰溜溜地撤了回来

说白了，什么公道啥的都是假的，占领夏威夷就能在太平洋中部的战略布局上取得主动才是真的。

当年七月五日，陆奥宗光向内阁提交了条约修改谈判案。与以前有别的内容是：签字后5年后生效，期间各种法典公布施行；除了与英、美、法、德4国的58种输入品实行协定税率外，其它全部实现自主关税；外国人不允许拥有土地所有权等等。

从本质上来说，这份谈判案跟青木觉书并没有太大区别。但陆宗奥光还是大吹大擂，自我评价为“一变我政府明治十三年以来的提案，绝对能实现在互相均一基础上的对待条约。”的方案。

得到内阁和天皇的同意后，陆奥宗光便将在德国坐着冷板凳的青木周藏调到了英国：“英国是最关键的国家，还是先从他们那里打开突破口吧。”

时刻警惕政府签订“卖国”的议员们从这一年初就嗅到了不祥的气氛。第四回帝国议会结束之前，众议院就审核通过了一个由尚未反水的自由党提出来的反对国内杂居（也就是开放国内）的上奏案。德富苏峰还在《国民之友》上发表评论说通过国民运动，严守现行的条约，必定能迫使洋人们主动提出修约，对等条约一定会实现等云云。

到了第五回帝国议会召开的前一个月，安部井磐根、佐佐友房、神鞭知常组成了一个叫做“大日本协会”的超党派组织，实质上是国民协会、立宪改进党、同盟俱乐部、政务调查会、东洋自由党等派系的议员组织的大杂烩。由于他们都主张反对正在进行中的日英通商航海条约和鼓吹对大清早日开战，人们也懒得管他是哪个组织哪个部门，把他们统称为“对外硬六派”。

伊藤博文这回贵体无恙，可以自己主持大局了，心里仍然很紧张：诏勅的招数可一不可二，如果他们还借预算问题发难怎么办？自由党跟自己确是越走越近，支持政府的外交渐进主义，但仍不好意思在放下地租减轻、行政整顿这些争取选票的招牌，若是其他帮派带头，他们又怎么怎么决断？硬六派对清动武的主张倒是可以接受的，但他们反对条约改正这一点又怎么解决？

他长长地在靠背上伸了一下懒腰：现在想得太多也无用，到时见招拆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