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维新?第三季（三）

事后，此女被称为“房州烈女”。或许，这就是国家兴亡，匹女有责？

五月二十七日，在内阁和大审院之间做了两个多星期夹心牛肉的特别法院依据刑法292条，以谋杀未遂罪判处津田三藏为期徒刑。由此，这桩适用法律正确但并没能摆脱司法干预（大审院的干预同样是干预，若是有人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便有权干涉司法，那么司法便不存在什么独立可言了）成为了日本司法独立的标志。

由于日本方面给足了俄罗斯的面子，俄国人此时也没有力量在远东跟日本开战，所以俄国政府和沙皇对日本的司法表现得很宽宏大度，并没有说些什么。一直吵吵嚷嚷要判津田三藏死刑的俄罗斯公使却有些挂不住了，他把青木周藏当初给他的承诺公诸于世：喏喏，你们日本人当初是这么说的，如今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日本政府大为狼狈，转身怒视青木周藏：“这是怎么回事？”

青木周藏答道：“这是伊藤博文和井上馨拍的胸脯担的保，说这样才能充分体现咱们的热情的啊！”

伊藤博文的的话开始有些不清不楚起来：“没的事，我当初跟你说，俄国人的原意是这样，并不是答应……算了，反正你们也不信。这样吧，如果有人嫌我碍事，顶多我辞去枢密院议长就是了。”

真相如何，对松方正义来说并不重要，关键是要有人出来当替罪羊。就算是伊藤博文有错，他也是不敢动的，所以青木周藏只好倒霉了。

青木周藏却不肯自认倒霉，大喊大叫道；“如果把我的笔记公诸于世，只怕伊藤博文和井上馨的脑袋也不是那么牢固了吧？”

伊藤博文大怒：“你还真当这世界就无组织无纪律了？就算是领导有错，你也应该给帮顶着，否则干嘛要你当马仔啊？何况发给别国的邀请公函的最后决定权是你，你还想撇责任？给我远远地滚到德国去当你的公使去吧！”

从此以后，青木周藏再也没有得到重用过，他已经忙活了一段时间的条约改正事务也停顿了下来。

几天之后，内务大臣西乡从道、司法大臣山田显义也引咎辞职，松方正义的班子一下就换了叁。

好不容易从大津事件这个坑里爬出来的，松方内阁迷迷糊糊了混了大半年，又迎来的年终大考时。

由于年初时的一场大火烧掉了议会的议事堂，所以第一次议会的下半场是在帝国饭店和东京女学馆召开的。为了不让议员们第二次开会时还当借宿生，临时建筑局的工程师吉井茂则和手下的的工作人日夜赶工，终于在十月三十日基本上完成了议事堂的重建工作。当十一月二十一日议员们迈进议事堂的时候，整个建筑还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木头味。

坐在崭新的议事堂里、精神振奋的议员们决定再接再厉，轮圆大刀，狠狠地在政府的预算案上再砍上一刀。所以当他们看到这份比去年的初始预案还要多50万円的预算时，不禁心中有气：咱们年初刚提的民力休养、政费节减的主张就纯当耳边风啊？这海军军舰建造275万円算什么回来？还是主这制钢所创办费225円又是怎么回事？三观不正的海军还敢伸手要钱啊？在没改变作风之下，一分都不给！我砍我砍我砍砍砍！

过了几天，议会把又砍掉800万円的预算交还给内阁。

由于被砍掉的大部分预算是海军的，海军大臣桦山资纪如坐针毡。十二月二十二日，本应是去解释海军军费问题的他在议会上大放厥词：“……萨长政府也好，什么别的政府也好，今天国家得以保持安宁，四千万生灵得以休养生息，到底是谁的功劳？”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只鞋子飞了过来，随后是无数只鞋子。鞋子的主人们骂道：“若不是你们萨长藩阀政府，国家还不致于这样哩”——这会儿日本的议会对骂打架的激烈程度并不比咱们宝岛台湾，民主是够民主了，文明却谈不上文明了。抄书者就纳闷了：砸的又不是只能听他说自己不能说的布什，观点的交锋，鞋子何辜？

二十五日，在其他事件上从来没那么强硬的松方内阁宣布解散议会——当然，天皇同意的，内阁没有这个权力——下一任议员选举将于次年二月十五日进行。

坂垣退助、大隈重信等民党头头、骨干随即频频面会，为次年的选举联声通气。

他们都不知道，在议会解散的2日后，松方正义和品川弥二郎（内相）便向府县知事们发生秘令，要求他们为吏党的议员候选人提供“出猫”的机会，想不通的也得做，不换思想就换人。

后来，内阁干脆成立了一个以松方、品川、白根专一次官、和平山成信书记官长、小松原英太郎警保局长、大浦兼武警保局主事为核心的秘密竞选指挥部，专为吏党的议员选举做小动作。

松方正义甚至还想借自由党机关报《党报》“官吏侮辱罪”的名目将将发行责任人板垣退助下狱。司法大臣田中不二磨傻眼了：老大，你这不是急疯了吧？板垣退助是伯爵，按宪法规定，必须上奏天皇摘掉帽子才能处分的啊！

选举当天，早就感觉到不对头的民党候选人和他们的支持者们证明了自己的怀疑：投票过程搞得神秘兮兮的，不公开透明且不说，有些选区竟明目张胆地动用警力来阻挠民党人投票！

愤怒的民党人开始抗议，随之与警方发生了流血冲突。据官方发布的消息，在自由党活动最为高涨的高知县，冲突造成10人死亡，另有66人受伤；全国共25人死亡，伤者388余人。

由是，民党又赠给了松方内阁第二个称号：“黑幕内阁”。

由于松方内阁不光彩的的干涉，第二次议员选举中吏员的人席位增至124席；而民党虽然还占微弱优势，却缩水到132席，被重点的盯防的大井宪太郎等一批干部落选。

为了表示抗议，同情民党的陆奥宗光辞去农商务大臣的职务。

品川弥二郎也下岗了，不过是作为选举干涉的替罪羊下的台。

尽管如此，民党议员依然怒火未消。

明治二十五年（1892）五月六日，第三议会（特别会议）召开。民党一落席，立即发起两波要求追究干涉选举责任的提案。松方内阁搞得如此过头，连贵族院和许多“吏党”中人也不敢跟他们站在太近，最后以154票比111票通过了。

新上任的内相副岛种臣拟将有责任的白根专一等内务省官员和地方官员开除，以平息民愤。可还没等他把别人的鱿鱼炒熟，白根专一一个报告打到首相大人那里，他本人就下岗了。松方正义怒道：当领导的不能维护部下，不如由我来当！我就不信那些人能拿咱怎么样，顶多装聋作哑就是了！

一个月后，在朝野的压力下，松方正义把自己的豪言壮语全忘光了。他半拉半哄骗来了河野敏镰，一把把人家按在座位上：“内务大臣的椅子简直就是为您专门打造的，从今以后，您就在这坐啦。”说完，拔腿欲走。

河野敏镰叹了口气：“从四个月前我刚入你的内阁接手农商务大臣开始，到现在我已经接到三顶帽子了。如果你不改变这现状，内阁一个接着一个辞职，只怕以后都足够开个帽子店了。您要咱当内务大臣，可以，但你能不能给我炒人的权力呢？”

松方正义头也不回地：“一切依你，一切依你！”

河野敏镰上任第二天，就炒掉白根专一等人。

尽管如此，松方内阁还是无药可救，彻底崩溃。随着陆、海两相的辞职，对前途已经没有信心的松方正义向天皇交上辞呈。

就这样，你解散咱一趟，咱迫你下台一次。在议会与内阁的头两轮较量中，两方打成一比一平手。

明治二十五年（1892）八月二日，伊藤博文受命组织第五届内阁。

通过对开设议会以来政治格局的观察，伊藤博文已经察觉到象以前那样完全脱离议会继续搞我行我素的“超然主义”的藩阀政府已经行不通，走回头路、废除宪法、砍掉议会也不可能，日本若是要继续向前发展，只能走政府与政党互相配合的道路。

所以，在年初议员选举前后，他试图将“吏党”整合起来，结成一个支持政府的新党。

他的主张受到了政府中所有人的反对，明治天皇、山县有朋等“超然主义”者且不必说，当时的松方正义因惧怕伊藤博文在议会上有着那么一个党会削弱自己的影响力，更是以脚投票，伊藤博文的首次建党计划还没领到准生证就夭折了。

由是，当伊藤博文受命组建内阁时，这位藩阀的第一人心里多少有些赤身裸体走进狼群一般。尽管他极力争取，将黑田清隆、山县有朋等人拉到班子中，组建了一个豪华的“元勋内阁”，也未能消除他对即使到来的第三次“大考”成绩不乐观的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