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维新?第二季(三)
十天后,起义被镇压下去了。田代荣助等7人被判处死刑,此外还有14000人受到轻重不等的处罚。
受这场规模浩大的起义的影响,自由党在其后的二年多时间里,先后制造了饭田事件、名古屋事件、大阪事件、静冈事件等一系列事件。自由党的计划五花八门,暴力手段也不断升级。但由于蛇无头而不行,这些事件都未能对政局造成太多的影响。人们“审暴观”也日趋平淡,顶多是:“喔,那些家伙又闹事了”。
大隈重信在下岗后,并没跟着自由党混。在他看来,即使是思想最右的自由党人,也太过激进了,且吸收了太多的下层的人,是为“下流的民权”,自己则主张的是“上流的民权”,只有有知识、有财产、有名望的人才有权参加。所以他自己另外搭了一个炉灶,以跟自己一起下岗的犬养毅等人和从原自由党分裂出来的沼间守一等“都市出身者”组建了立宪改进党。
立宪改进党员的起点都比较高,没有自由党下层人员那般的生计压力,所以政治立场比较温和。他们主张以王室的尊荣和人民的幸福为宗旨,推行政治渐进改革,实行英国式的君主制、建立二元制的议会、财产限制选举制、君民同治等等。
为了实现“学问独立”、“学问利用”和“培养模范国民”(自己吹嘘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势力吧),立宪改进党成立了“东京专门学校”,也就是现在早稻田大学的前身。
由于自由党与立宪改进党立身阶层的不同,所以两党虽共同主张自由民权,与生俱来的矛盾却从未断过。坂垣退助出国时,立宪改进党的机关报《邮便报纸新闻》便对其是否接受了政府的资助展开了猛烈的抨击;自由党也不示弱,抓住大隈重信与岩崎弥太郎的关系,大搞“海坊主(日本神话里的一种海妖,岩崎弥太郎搞海运业发家,故有此称)退治”宣传活动。
不管自由党和立宪改进党两家互咬得是如何的遍体鳞伤,对藩阀政府来说,他们两家都是一路的。加波山事件后,立宪改进党也受到了重压。作为党魁的大隈重信竟然支撑不住,把这担子随意一丢,开路跑人了。
丢了首脑的立宪改进党凄凄惨惨,各人打包行李,准备各奔前程。幸得部分骨干拼力支持,才未落得象自由党一般的下场,却也暂时蜇宿,基本上没有开展什么活动。一直到一八八六年,大隈重信复归,立宪改进党这才兴奋起来,与后藤后二郎等前自由党人搞起了“大同团结运动”。
一八八六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前自由党人和立宪改进党那么兴奋呢?
话说当年明治天皇下达国会开设之诏后,伊藤博文领受了一个任务:出国考察。
出国考察对伊藤博文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这次他还是非去不可。因为这次的目的,是为作宪法与政体的调查,把人家的东西抄回来,自己重新组装组装,形成促使日本前进的国家基本制度,是要实实在在干事的,并不象岩仓使团时那般的走马观花。
明治十五年三月十四日,伊藤博文和河岛醇、平田东助、吉田正春、西园寺公望等一干人等动身前往欧洲。尽管此前他称“英国也好,德国也好,要调查过后才能下结论。”,但他们还是一头扎进了德国,不假思索、如渴似饥地抄起德国人的书来。
翌年八月,一行人回到国内。伊藤博文建立宪法取调局(次年改为制度取调局),命井上毅等人草拟宪法草案,并筹备开设议会。
明治十七年(一八八五年)十二月,太政官制被废止,建立由内阁总理大臣为权力核心,各省大臣(宫内大臣不归内阁总理大臣管)为辅翼的内阁制。
关于谁将就任政府第一人、第一任内阁总理大臣,时人有众多猜测。分析家们称:自大久保利通死后,伊藤博文是实际上担任明治政府的实权的角色,还在此前混了个伯爵的称号,但其人由百姓转为武士的低贱身份让人们对他是否能上位保持怀疑;三条实美虽然不显山不露水,毕竟当了多年的太政官,地位又尊贵,让他来当首任内阁总理大臣,与伊藤博文一表一里应该是最为恰当的的组合。买三条实美胜,没错!
在外界高度关注的目光中,确定内阁人选的御前会议召开了。
会上,诸位认为自己有可能中选的人都默不作声,以为避嫌。其他地位稍低的怕投靠错人,也不敢说话。会议气氛十分尴尬。
井上馨忍不住了,冒了一句:“以后的总理,应该能直接读红电报(外国电报)才行啊。”
山县有朋不失时机接了上去:“那样的话莫伊藤君(伊藤博文留学英国时,英文学得不错)莫属!”
于是,伊藤博文便因懂英文而雀屏中选,
结果一公布,人们大跌眼镜:所谓知识改变命运,就是这个样子吗?这个时代,真是英语的时代啊!
专家们纷纷哭丧着脸表示:这简直比猜中国足球队比赛的比分还要难啊!
除了内阁总理大臣之职外,其它内阁座次也同时各有其主;外务大臣:井上馨; 内务大臣:山县有朋;大藏大臣:松方正义;陆军大臣:大山岩;海军大臣:西乡从道;司法大臣:山田显义;文部大臣:森有礼;农商务大臣:谷干城;邮政大臣:槺疚溲铩�
第一届内阁成立后,外务大臣井上馨新官上任三把火,开始着手与外国交涉条约改正工作。
从十三年前岩仓使节团巡回美欧交涉条约改正失败之后,日本一直未放弃努力。在寺岛宗则任外务卿的时代(一八七三年至一八七九年),日本谋图回复关税自主权,于一八七八年与美国签订了《日美关税改定约书》。后因英、德两国的反对而作罢:不是说五十年不变吗,改啥条约?
列强的最惠国待遇捆绑打包,上身容易摆身难。一个获得某权利,大伙儿分享;一个不同意,原约就不能作废。寺岛宗则的好几年时间,就这么白白的浪费掉了。
随后便发生了德国船拒绝检疫事件(那会儿德国正在霍乱大流行)和英国人商人John?Hartley贩卖鸦片的事件,到底是谁给谁制造麻烦,又抑或是只是意外事件,天知道。
一八七九年,井上馨于接手外务卿的职务。他雄心勃勃地在前任的基础上又加了码,争取他任内在关税自主权和领事裁判权两个方面取得突破。但在开展实打实的外交工作之前,他还要搞搞日本的形象工程。
一八七九年,日本废止了枭刑;一八八二年,终止了斩首刑。日本企图借此来改变外国使节对日本的印象,证明日本的文明开化的想法,跟咱们今天的一些法学专家和“相关部门”的借废除死刑以证明自个儿向国际主流价值的合流差不多。然而,日本人终止的斩首刑并没有阻止了后来百人斩的发生(那两位老兄死到临头时说是为了好讨老婆才作的假,如果是此为事实更为恐怖:斩杀没有抵抗能力中国人的人成少女们追逐的对象,大和民族到底追求的什么?);同样地,关在门里自我欣赏宇宙真理的人那怕把死刑废除个一百次,也不过是笑柄而已。
为了和老外们套近乎,让洋人们忘记日本不久前还有着砍头的酷刑,井上馨还特意主持修建了鹿鸣馆。
鹿鸣馆由由一幢由英国建筑师乔赛亚?康德(Josiah?Conder)按欧式风格设计的二层砖结构的洋房,总面积1.4万平方米,共耗时3年,耗资18万日元。这座会所在落成后,黄皮肤平鼻的高官贵族出出进进,蓝眼珠鹰钩鼻的绅士名媛络绎不绝,灯火煌煌,香风阵阵,夜夜茑歌通宵,晚晚燕舞达旦,成为日本人向洋人展示其西化、开展舞会外交的主要场所。
井上馨还计划在周边建设政府机关一条街啥的,方便开展外交工作。故其后一段时间日本的外交亦称为“鹿鸣馆外交”。
用枪炮闯进别人家大门洋人自称文明开化,井上馨也是个热衷娱乐圈的可人儿。看来,条约改正这支舞,也应该跳得满精彩的。
井上馨并非蛮干之辈,入得舞池,先试探列强的态度。他先是小打小闹抛出对海关税则进行改正的照会,又声明外国人在开放港对日本人歧视行为要按日本国民的处理法则来进行处罚,随后后退两步,转得一圈,静观老外们的反应。
列强似乎对此没啥反应,舞步不乱:改税,那是大伙儿的事,咱犯不着出头作恶人;至于后者嘛,咱也不便反对,等到实在有纠纷的时候再说呗。
井上馨的胆子稍稍大了些,连跨三步。一八八零年六月,外务省草拟了作好条约改正案和通商航海条约改正案,请诸国召开条约修订会。
这事本来是秘密进行的,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荷兰公使事先截获了日本的底牌,并向媒体公布。井上馨干脆把改正案发给协议诸国:“诸位,这是咱日本开的价钱,你们看,还算是公道吧?”
列强对井上馨开出的价码却极不为然,认为日本人是想要是多,承诺的太少,不成比例。
诸国无言,皆目视执牛耳者——英国人。
英国人心想:你们这群只想搭顺风车的孱头!真个没出息到家了。也罢,谁叫咱是老大呢?咱不当恶人,谁当恶人;咱不推别人下地狱,谁推哩?
翌年七月,英国人答复日本人:“难道不准备开个预备会,讨价还价一番吗?那就没得谈喽!”
井上馨满脸堆笑:“谈!怎么能不谈呢。满天开价,落地还价嘛,您尽管挥刀大砍特砍就是了。”
同年年底,日方就谈判的原则、底线召开政策研究会议。井上馨拿着厚厚的材料向桌上一放:“喏,这就是咱们外务省的基本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