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幕末缭乱（三十二）

河井继之助见新政府压根不管自己在门口挂着的中立牌子，拼命地往前拱，不禁郁闷了。当下派人四下打探，终于在小千谷的慈眼寺找到了新政府军的军监岩村高俊：“岩村桑，咱们长冈可是中立的啊，你们可不能硬闯啊。再加上会津藩也对天皇表示诚忠了，对他的处理决定，是不是过份了一点。给咱长冈藩们面子，放他们一马成不？”

年轻气盛的岩村高俊冷冷地盯着眼前这位不懂事势的小老头（河井当年42岁，岩村当年24岁），傲慢地说：“会津藩的事，是政府定的，你跟咱说，没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士，你长冈也不例外，没有什么中立滴。要不你就跟奥羽那些黑五类走，要不你就跟咱们一起打红旗。想骑墙？门都没有！我劝你还是看清形势，不要与人民为敌！”

河井继之助吃了小年轻的一顿瘪，不由得怒发冲冠：老子就跟同盟混了又咱的？

就这样，在长冈藩的带领下，北越6藩加入了同盟。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乌合之众，也为了与新政府分庭抗礼，同盟在白石城成立了一个叫做“奥羽越公议府”的机关，由各藩代表在这里讨价还价，决定政策。大敌当前，同盟倒是显示出了精诚团结的劲头，没几天就捣鼓出了个23条的决议，内容大多是应对当前军事形势的。主要有：

一、会津、仙台、二本松等藩坚决将新政府军挡在白河以南；二、米泽、庄内等藩负责对付庄内方面的政府军；三、长冈、米泽、庄内等藩负责打击北越方面的的新政府军；四、同盟诸藩均可使用新泻港；五、使德国、美国、法国派出使者，争取他们同情与支持，扩大贸易；六，诸藩共同积蓄力量，伺机反击。击破萨长藩军队之后，挥师南下，攻取江户。

有了议事机构，也有了共同的纲领，奥羽越列藩同盟倒也象模象样地办起公来。

可是，还是少了个东西。或者说，少了个人。

少了个盟主。

要在平日，选个盟主并不难，说不准早就有人打破头毛遂自荐地抢着当了。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当盟主，打胜仗未必有什么好处，打败仗却是要背黑锅的，而且是最大的那只黑锅——当然，按现在的形势，若真的打了败仗，黑锅是人人有份，一个不落。但到锅头决定命运的时候，锅小的或者就能保住小命也不一定——听啥不该听官话，背啥也不能背黑锅啊。

会议讨论了半天，确定了盟主候选人的条件：外来的和尚会念经，盟主最好不要从本地藩主们中间选；为了能与新政府对抗，这个的地位还要比较尊贵，最好是皇族中人，天皇要是真的惹火咱们，咱们就干脆把盟主抬出来跟他找擂台。至于长相嘛，帅不帅都无所谓了。

条件一定，大伙儿都发愁了：在东北，那里找个皇族去呢？

天野八郎答道：“我这里倒是有个皇族，不知道你们肯接收不？”

当年二月间，幕臣中的少壮主战派在东本愿寺结成以支持幕府、打倒“萨贼”为宗旨的彰义队，投票选出涉泽成一郎、天野八郎为正副头领。由于彰义队不问出身，只讲信仰，町人、侠客、市井之徒均来者不拒，所以仅仅一个多月后就发展成上千人的队伍。

让他们失望的是，由于幕府中投降派当道，这支部队一直没捞到仗打。在江户无血开城之后，反而面临着不是散伙，就是被讨伐的危机。为了决定行止，涉泽成一郎和天野八郎就留江户还是去日光差没点动了刀子，结果还是和平分手，分道扬镳，涉泽成一郎另立门户，建立了振武队。

那怕是战友，那怕理想目标都一样，还是免不了有拍死对方的冲动。人这种怪物，真是不可理喻。

经过被他们称为“叛徒”的胜海舟向西乡隆盛尽力争取，天野八郎这支人马终于顺利渡过难关，以维护过渡时期江户治安的名义保留了下来，驻扎在宽永寺及周边。

宽永寺去年刚刚换了新领导，新任主持不是别人，正是孝明天皇的弟弟轮王寺宫公现法亲王。

孝明天皇亲幕，轮王寺宫公现法亲王这位弟弟大人也跟着亲幕府。新政府发动讨幕战争，他曾经特意跑去骏府劝说有栖川宫炽仁亲王，请求他们宽恕德川庆喜，中止东征。虽然他最后还是碰了一鼻的灰，却得到跟同样亲幕的彰义队天野八郎的尊敬。由是，宽永寺跟彰义队的关系哥们儿得很。

在宽永寺的庇护下，彰义队大张旗鼓地收纳旧幕军的游兵散勇，“亡命伏匿者，若奴隶舆儓失业者，相率归之，各自名队。为队凡十五，而皆属彰义”，整个队伍一下子上涨到了四五千人，黑压压地聚在上野山上，好大一砣。

彰义队的人马是多了，由他们负责的江户治安却越来越乱了。没有守护的富商町人且不必说，连新政府军士兵都经常受到贼人的攻击。在街道上溜达的军人幕明奇妙就失踪了，过个几天却不知道在那里浮起一具不知名的无头尸体；在野外巡逻的小队枪兵奇形怪状的被全部杀死，连个报讯的人都没剩下……

嗯，上面发重了一段。

胜海舟很清楚这些好事都是谁干的，他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彰义队的存在是否还有意义。为了避免冲突的发生，他请幕臣山冈铁舟拜访轮王寺宫公现法亲王的侧近觉王院义亲：“彰义队如今的势力越来越大，这些人成分复杂，又都是亡命之徒，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肯定有人兴风作浪，借机生事。再这么下去，难免再起刀兵之祸，生灵涂炭啊。大僧是慈悲之人，何不劝他们就地解散呢？这不单是为了江户百姓着想，同样也是为了彰义队啊。”

觉王院义亲静静地听完山冈铁舟的说辞，问：“我可以说粗话吗？”

还没等山冈铁舟回答，义亲就飞快地骂道：“我去年买了块表！你丫的都是叛徒！”

听说轮王寺宫公现法亲王这么撑自己，天野八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口水地找上门外：“大师，从今以而，你就是我，就是彰义队的老大了！”

随着江户一带的混乱的蔓延，原本企图以彰义队来笼络胜海舟等旧幕臣的新政府“乃召亲王及觉王院，将有所谕，皆称病不至”，终于发怒了：“既然你们这么冥顽不灵，那就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