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幕府早就失去了对库页岛的兴趣,并撤走了守岛的军队,两国没有因俄国人的半偷半抢行为发生冲突。日本对俄国人完全没有那种对侵略者的憎恶感,反而感觉到因实力不足,没敢象美国人一样闯进江户湾,而是老老实实在长崎递交了国书,等日本方面派员来交涉的普嘉廷远比那盛气凌人的佩里可爱,甚至还为俄国人向他们展示的酒精驱动的火车模型而着迷。
当然,幕府并不会因为普嘉廷的可爱而改变自己拖沓的作风。日本方面一直拖到了十一月份,才令川路圣谟去告诉俄国人:“……第边土之经界,贵国以為甚不明晰,则论飭边藩,细加查覈,而差大使,与贵国官人会同商议,以归划一。然边藩之查覈,必按图籍。确有凭据,慎重从事,是非今日所能辨也”。
至于做生意的事嘛,“则祖宗有严禁,我邦业已固辞。但现今宇内之形势大变,贸易之风日长,不可取古例虑今事。须舆论一定,而后报之。”
日本人虽然留下了一个口子,没把门关死,普嘉廷却还是不甚满意。但由于克里米亚战争的爆发,俄国与英法关系紧张,远东舰队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普嘉廷只得赶回国内,准备作战,也只好暂时作罢了。
在香港的佩里听说俄国人跟日本人在眉来眼去,勾勾搭搭的,不免心里有些嘀咕:“要是俄国人先抢先占了便宜,咱岂不是很没面子?干脆,咱们提前出发吧。”——此时,从国内赶来的波合坦号、马其顿人号等条船已经先后与先遣舰队会合,佩里的腰粗了许多:反正我去年说要来更多的船,也没说多少,就这么招吧。
安政元年(嘉永七年,1854)一月十六日,佩里的旗舰抵达江户湾,其它舰只也先后赶到。
日本方面倒也没有责怪美国人不守时:这么挂着也不是办法,早死早投胎,该咱的就咱的了。
谈判并不顺利,单就在那里举行会谈就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日本人主张在浦贺谈,免得引起更大的惊扰;美国人却坚持要到江户城里聊,还一边扯皮一边测量着航道,缓慢在向江户城开进。
日方的首席代表林大学头(林复齐)被迫让步:“那就在横滨谈吧,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可好?”
佩里并不想把日本人迫得跳墙,同意了。
二月十日,日美的谈判在横滨新搭起来的接待所里开始。两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这个满天叫价,那个就地还钱;你是狮子张口,我是大刀猛砍……尽管美国人船坚炮利,但佩里在谈判方面上火力却远远不及伶牙俐齿、饱读诗书的林复齐强大,此长彼短,倒也斗得个难分难解。
三月三日,共十二款的《日美亲善条约》(又称神奈川条约)敲定签字。条约除了“日本与合众国人民永世友好”之类的废话外规定,伊豆的下田,松前地的箱馆向美国开放,为美国过往船只提供初级;善待遇难船员;允许美国在开放港口设领事馆;给予美国最惠国待遇……
跟中国的境遇相似,美国人之后,列强象闻到肉味的苍蝇一样,蜂涌而来。当年闰七月,“英国水师提督约蔑私崘几,来长崎……八月,水野忠篤奉敕达兰、英二使……於是长崎之外,许开函馆、下田。”
九月,“鲁舰四艘阑入摄海……寻来下田,申请通信互市。”——眼看列强快把蛋糕抢完了,顺风耳普嘉廷飞奔而至,急吼吼地闯了进来:“我的那一份呢?”
可能是天上的八百万神们最明白对日本最怀野心的是谁,所以对普嘉廷特别的苛刻。俄国人一来到日本,就碰上了安政大地震,座船被打得千疮百孔,在回舰修理的途中又碰上了暴风,干脆就散架罢工了。好在日本人对这位老兄的印象还不错,按照俄国的设计方案帮助他造一条新船(有点偷学技术的意思?),要不然他只好游回俄国去了。
十二月二十一日,《日俄亲善条约》(下田条约)签订,日本向俄国开放箱馆、下田、长崎,千岛群岛以择捉为界,以南归日本,库页岛则保持现状。
普嘉廷终于拿到属于他的那一份蛋糕,乐呵乐呵地回家去了。
最有意思的是荷兰人,他们跟日本人打了几百年的交道,如今却被美国人拔了头筹,不免醋意大发,派人来说:听说贵国最近给米(美)国和鲁国(俄罗斯)的待遇,比给我国的还要好。我们两国友好交往了几百年,交情不是他们能比的,贵国才让我们在长崎这地儿占了个坑,“而贵国炎凉如此,未解也”。当然啦,我们的要求也不是很高,只要能享受这两个国家同等的待遇,那就心满意足啦。
幕府在一年多的时间里,签条约签得手都麻了:“得,毕竟是几百年的老相好,那么多国家都签了,也少不了你这一份。把稿子拟好,要往哪签你说就是了。”
安政元年、二年日本与美、英、俄、荷等国签订的条约中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只涉及开港,却没有关于通商方面的条款。其实,在日美谈判的一开始,日本人就明确了:发扬人道主义的精神,救助船员,为美国人提供方便,可以给你们开放几个港口,设立办事机构,让美国人在一定范围内活动都没问题。通商跟人道主义、予人方便啥的一定关系都没有,您说的那些个好处咱不感兴趣,咱日本什么都有,就不劳费心啦。
当然,日本人费尽口水保留下来的这点矜持,将在其后的二三年内,被列强剥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