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大阪余晖（十）

相对之下，设阵于北侧的丰臣军就少了些浩大壮观，而多了些悲壮。由于大阪确实无险可守，丰臣方决定将大部人马摆在平原，与幕府方决一死战。部署在天王寺口的是以真田幸村、毛利胜永为主力的一万五千人；把守冈山口的是大野治房四千余人；后方有丰臣七手组和大野治房的一万五千余人作为总策应；五人组中另外还活着的两人明石全登和长宗我部盛亲分别在船场在城北驻守，没有投入正面战场。丰臣军在任何一个方向的兵力都不到幕府军一个集团的一半，在德川家康看来，他们无论怎么部署都不过是垂死挣扎，以求死得光荣些而已。

事实证明，德川家康多少还是低估了身处绝境的人的爆发力了。

下午时分，天王寺口的本多忠朝部打响了决定的第一枪，飞蝗般的子『弹』向毛利胜永军袭来。尽管有竹盾当掩体，仍有不少士兵被击中，重重地摔在地上。

在枪林弹雨中，毛利胜永动了。只见他一声令下，已军分为三个集团，右路的毛利胜家敌住了本多忠朝右翼浅野长重，左路的浅井井赖钳住了真田信吉，毛利胜永则从中路直接向本多忠朝冲去。

在毛利胜永的迅猛打击之下，本多队陷入溃乱之中，不少士卒在惊怖中丢下武器掉头就跑，任凭本多忠朝如何喝令都无济于事。本多忠朝只得亲自提刀来战，在杀得十数人后被击伤落马，随着刀光一闪，名将本多忠胜之子的一络魂魄就这样悠悠地去了地府黄泉。

本多忠朝队的迅速败退给幕府军前线造成了极大的震撼，本多队后方的小笠原秀政队被溃兵冲乱，还没来得及重整队伍，就被毛利胜永击溃。小笠原忠脩战死，秀政身中数刀，仅以身免。二番手的榊原康胜、仙石忠政、诹访忠澄很快也完蛋了。大野治长随即带着本队与后藤基次、木村重成的残余人马会同毛利胜永杀向三番手的酒井家次、松平忠良等人。

真田幸村在毛利胜永打破缺口后，也随之向前移动，他选择的对手是差不多三倍于自己兵的松平忠直。真田幸村是指挥娴熟，老谋深算；松平忠直是人多势众，初生牛犊。一红一黑两支部队搅作一团，进进退退，打成一片。

由于松平忠直人数众多，真田幸村始终无法突破战线，心下烦燥，急中生智，令人在阵地喊道：纪州的浅野长晟叛变杀来啦，大家快逃啊！松平忠直心中一惊，阵形出现了动摇，真田幸村虚晃一枪，直直在阵中撞了过去，奔向德川家康本阵。

毛利胜永和真田幸村的突击令德川家康大感意外，他终于领教到什么叫什么困兽犹斗。在真田幸村部的突击下，德川本阵被打得落花流水，连执掌马印的旗奉行都丢了马印开路跑人。德川家康窘迫异常，差没点抹了脖子。

据说后来那位倒霉的旗奉行被送上了军事法庭，判处关禁闭。但事实上，马印的倒下却让对手失却了德川家康的方向，真田幸村要从数万乱哄哄人中找到这位大爷比大海捞针的难度系数还要高。

战机稍纵即逝，时间不长，醒悟过来德川军从两翼包抄了过来，松平忠直更是指挥部队占领了真田军后方的制高点茶臼山，真田军已陷入重围之中。

经过一番酣战，真田军已丧失了大部分战力，残余人马被迫撤入安居神社。身受重伤，四处血迹斑斑的真田幸村望着已经精疲力竭的手下们，心里明白：一直以来烦心的事，都将很快结束了。只是他原来是要请丰臣秀赖出场来振奋士气的，可战至今时，连人毛都没见一根，心中不免恨恨：“中军奚不来。吾族有在东者，治长疑我乎？”。

申时左右，松平忠直的人马如潮水涌入神社中。真田幸村大呼“何地非死所！”，奋力抵抗，最后被松平铁炮队西尾宗次一枪爆头，死在乱军之中，所谓的“日本第一强兵”就这样化成了一缕不甘心的冤魂，悠悠飘向黄泉国。

毛利胜永此时的处境同样的险恶，新投入的藤堂高虎、井伊直孝队竭制住了他的进攻，真田幸村队的覆灭更使得他成为了了敌方后方仅存的队伍。他当机立断，趁德川军尚未截断退路的时候，撤出了战场，退回大阪城。藤堂高虎来追，却被他引爆事先埋好的火药炸得灰头灰脸，不敢靠近。

就在毛利胜永与真田幸村在天王寺一线浴血奋战的同时，冈山口方面也爆发了激战。德川秀忠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永远都迟到的人，命前田利常主动向大野治房部发动了进攻。大野治房不甘示弱，寸步不让，竟将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击得连连后退，将德川秀忠本队暴露了出来。

大野治房心下暗喜，抽出了一部分人马，袭向德川秀忠。

冈山口一线德川军的部队以江户大将军系的人马为主，与骏府大御所的将领相比，大多只能算菜鸟级的，老鸟藤堂、井伊两部又前去增援德川家康本阵，形势很是被动。其前锋土井利胜（江户年寄众之一）的花拳绣腿还没得比划出来，就被大野治房一脚踹得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德川秀忠虽然曾经在关键时候缺过课，在军事上也不见得如何高明，却也是吃得起切糕长大的高帅富，当下大怒，亲自拎到就要上前砍人。好在本多正信还比较稳重一些：“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将军何必劳动万金之躯以身犯险呢？让手下人去办就成啦！”

不久，老鸟黑田长政、加藤嘉明等人赶了过来，加厚了德川军的兵势。击退了毛利胜永的井伊直孝也向冈口山增援，大野治房也被赶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