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侵略朝鲜之庆长之役(十一)
联军恼火了,将前军撤回,数十门大炮齐放,将城池打得浓烟滚滚,旗倒人亡,连城墙都被打出了几个大豁口。日军的火炮哑火了,日军躲在工事之后,抱头掩耳,面色如土,忍受着大地的痉挛和连续不断轰鸣声,任由指挥官们踢骂,只是动弹不得。
轰至上午十时左右,倭城的大门悲鸣一声,轰然倒地,通道打开了。
董一元激动万分:城门一开,数万大军一涌而入,岛津义弘死定了。
没等他挥动令旗,一彪人马早已杀出——那是彭信古部的人马,他离城墙最近,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当然不会把功劳让给别人。在城门被炸开的下一秒,他一声大呼冲锋,手下人马一跃而起,涌向了城门。
岛津义弘绝望了,他抽出太刀,坐在自己在战前就挖好的一个大坑边上:“联军若是冲进来,我就死在这里了。少跟我说什么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的中国话!立花宗茂你这个天杀的,见死不救,你公报私仇啊你!”
突然间,大地一震,地面竟然象波浪一样的卷了起来,岛津义弘一个趔趄摔到了坑里。
待到他歪歪斜斜地爬出坑来时,耳朵嗡嗡作响,两道鲜血从眼睛流了下来,血红的视野里惊恐地瞪着城外腾起的一股巨大的蘑菇云。
联军的火药库爆炸了!
中朝日各方的资料都不约而同地写到了这一场大爆炸。简略来说,就是彭信古部冲出阵地后,原来阵地的一门大将军炮突然爆炸。至于为啥爆炸的,则是众说纷云,联军大意、日军派别动队点烧、日军的还击火力击毁等等。
一门大炮爆炸自然算不了什么大,当时铸造技术还没那么高,炸个膛啥的虽算不上家常便饭,至少也象吃个大排档那么常见。
但是,联军为了省事和加大射击密度,把火药库设在了炮阵的后面,而且正好是这门炮的后面,火星一燃,数千斤的火药就这么轰然炸开!
岛津义弘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这是他唯一的机会,当即下令:冲出城去,杀!
彭信古清醒得未必比岛津义弘晚,然而不知道他是弹压不住惊恐万仗中的士兵,还是自己早早就换了跑鞋,又或者他的人基本上炸光了,总之,大爆炸后,他以比发动冲锋还要快的速度退了下来,溜之大吉。
茅国器、叶邦荣原本是安排在彭信古后方接应卫护的,彭信古一炸营,他两人立即顶了上去,与冲出城来的日军战成一团。日军一下子突不破茅、叶两部的,便象被堵住的洪水一样,从两部的侧翼漫了了过去。
茅国器、叶邦荣两人打了好一阵,感觉得不对头:敌人怎么从背后抄来了?后边的人呢?
他们回头一看,只见除了他们两部人马之外,其它几万联军象当中被扔了一个鞭炮的鸭群一样,慌不择路,拼命向北方逃窜。立花宗茂在战斗打响后,就可劲的从固城往这边赶,正好在这个时候赶到战场。两股日军合兵一处猛杀,联军更是慌乱,丢盔弃甲,人马相践,从泗川到晋州路上,铺满了联军的尸体。
如惊弓之鸟的董一元跑回到晋州,不敢停留,继续向星州撤退,丢弃了开战以来的所有阵地。
岛津义弘这回精神来了,派人跟他说:“等着吧,咱家明后两天就打到星州跟你喝茶,这新年嘛,就准备在汉城过啦。”
董一元更是一日三惊,坐卧不安。
中路军大败而走,东路军的麻贵闻讯也撤掉了对加藤清正的包围,仅留一部于蔚山附近监视日军,将主力撤回庆州,坐视形势发展。
西路军的刘綎更不用说,他老兄本来就不想打,如今找到了理由,不退更待何时?不过人家老刘是雁过拔毛的高手,仗不打,生意还是做的,他又派人找了小西行长:“小西君,咱们议和吧。”
小西行长一扭头:“得,当我是傻子啊?这种破游戏,玩了还再玩?”
刘綎急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是这样子的你也知道董一元在泗川打了败仗现在已经撤退了我要再跟你打也去也没意思不如说和算了不过我这两手空空的没法向上面交待你不如给我点东西让我好打发上面咱们俩这就算哥俩好了还不成吗?”
小西行长将信将疑:“就冲着你不加标点符号一口气的说了那么的话,我就估且再信你一次吧。”
没过多久,小西行长果然送来几个日本人和几百颗首级。刘綎打包照送到邢玠外,随便与了个报告,吹嘘自己是如何的身冒石矢,指挥若定,奋勇杀敌啥的,杀伤敌寇无数,取得西路大捷等云云。
邢玠未必不知道这位爷是在大吹法螺,但是中路的损失是实在太惨了,东西两路不搞点业绩报上去,实在是不好交差,当下对刘綎满天胡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置一辞。
小西行长这笔生意做成了,过了几天,他又找上了刘綎,给了不少的名刀珠宝啥的——十月下旬,撤退的命令已经传达了侵朝日军各部了,他得想办法跑路。
刘綎脸上笑得象们花一样:“怎么地?你们家老板钱咬手,要给点我咱家花花么?”
使者:“不,这是咱们第二军团的过路费,希望您能让出条路过来,让咱们回釜山。咱们老板说了,这只是定金,您要是高抬贵手,咱回到釜山后,再备一块厚厚的大礼送给您老人家。”
刘綎的手象摸到炭火一样缩了回来,神情艾怜,依依不舍的看着那金光灿烂的宝箱:“咳,这嘛,这事有点难办啊。如今你们的大老板的死讯,全世界人都知道,大伙儿都在磨刀,趁你们跑路的当儿砍你们脑袋呢。你们这万把人,就从我的眼皮子溜走,这样影响很不好,我也不好交差不是?”
使者哭了,扑嗵一声脆倒在地:“刘英雄,刘大爷,刘老爷,您就可怜可怜咱,给咱指条明路吧。这点小小意思,就算是咱们孝敬您的咨询费了吧。”
刘綎再打量了一下那箱子,心想:乖乖隆的冬,这一盒子就算是咨询费?那咱的出场费岂不是比郎咸平还要高。
他脑袋一转:“你们找陈璘去试试看,陆路人多,难掩人耳目,水路大大的不同了嘛。”
小西行长跟中国人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脑筋还是不怎么清楚——这明摆是刘綎把皮球踢给水军之计,他还是乐颠颠地依计行事,同样扛着一只大大的箱子。
有长进的是,他记住了明将要向上级交差这茬,还没等陈璘提出来,就把条件开了出来:“俘虏、人头,一个都不会少。”
以陈璘贪财的性格来看,如果他自己话事,这大礼包说不准就收下了。李舜臣却不乐意了:“日本人犯我疆界,侵我国土,屠我百姓,跟我等血海深仇,纵是力不能敌,也要拼个你死我活。如今敌方孤立无援,正是我们报仇雪恨的好机会,岂能轻易将他们放过?”
大明与朝鲜对待日本人态度的不同,表现即在此处。
高屋建瓴的大义若不细辩,总是有说服力的。陈璘有些讪讪:“这事,听你的。”
两边都走不通,小西行长的交涉也算到头了。他只得向岛津义弘的求救:石曼子老兄,看在党国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据说陈璘拿人手短,故意放走了小西行长的通讯船:“反正打一个是打,打两个也是打,老李同志啊,你要报仇嘛,咱就多引几个日本人来砍砍,岂不更爽快?”
岛津义弘打赢了泗川之战,红透了半天,心情很爽,舍我其谁的责任感顿生。接到撤退的命令后,他搞了一个方案:左右两翼顺天、蔚山的日军向心收缩,撤回釜山登船回国,泗川、固城各部掩护两翼部队撤出后再交叉撤退。
按照这个部署,岛津义弘事实上把自己当作殿后队了。
殿后这差事不好当,万一敌人反应得快包抄上来,连个帮手都找不到。岛津义弘自已认了这笔数,你认为他有担待也好,自大成狂也好,怎么解读倒也无妨。
岛津义弘等来等去,没等到小西行长,却收到了他的求救信,“不由于得有几分鄙夷:这药贩子,耍嘴皮子厉害,一到有事,专门给人添麻烦,够腻烦的。”
这话自然不能从大英雄的嘴里冒出来,他一拍胸脯:“没问题,叫你家老板再坚持两天,等加藤清正撤走了,我再去接他出来就是了,不就是几个明军朝鲜兵嘛,包在咱身上了”——说句实在话,自打战火重燃之后,明朝水军确实没有打成什么大仗,鸣梁海峡之战不过是防守作战而已,并不足以给日军什么震撼。若是联军水师在前一阶段的表现能象壬辰倭乱中那样出色的话,岛津义弘敢拍下这个胸脯吗?
单从这点来看,还真得感谢元均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