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慎回到汉城,老老实实地向朝鲜朝廷报告自己的所见所闻,李昖又惊又怒,将黄慎摘帽贬官。
杨方亨一瞧:原来当老实人是要吃亏的啊,那咱不当老实人好咧。不过,这贡礼……
沈惟敬早有准备,在日本卖了不少土特产啥的,一把递了过来:就拿这此充充数吧。
杨方亨把这些个玩艺送给了万历皇帝:“日本人接受册封了,很是高兴。”
朱翊钧一伸手:“谢表呢?”
杨方亨闷了一下:“谢表……谢表在沈惟敬身上,小臣先行回朝报告消息,不曾带上。”
没多久,还留在朝鲜的沈惟敬果然捣鼓一份谢表用快递寄了过来——不用说,这肯定是假冒伪劣产品来着,粗糙得被那些专门负责挑刺的大小朝臣一眼就看出了破绽。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黄慎的报告与日军的卷土重来的消息已经前脚接后脚地传到了北京,这一份东西完全没有了勘伪的必要了。
次年三月,这场闹剧中的主演受到惩处:杨方亨革职,石星下狱待斩(最后绝食而死),李宗城、谢用梓、徐一贯等人各有处分,而早觉不妥滞留朝鲜不肯回来的沈惟敬就算有如篢巧舌也无用武之地,在朝鲜东躲西藏了大半年,还是被被抓捕处死。
长达四年的荒唐剧终于落下帷幕,日方所称的庆长之役(朝鲜称为丁酉再乱)也爆发了。
正如前面提到过的一样,一五九三年停战后,日军只是逐次撤掉了部分军队,仍有相当一兵力留在朝鲜没有撤走,驻扎在倭城内,留在朝鲜搞军屯啥的。由于疾病流行、给养不继、劳作辛苦,留守的日军士气极为低落,经常发生逃兵事件。些许幸运的逃回日本故乡,更多的逃兵却是成百上千的逃到朝鲜人的阵营。据朝鲜人所载,加藤清正部有个叫沙也可的日将带兵三千反水,向朝鲜人传授铁炮技术,在抗倭、抗女真战争中都立下战功。朝鲜人感怀其功,赐其名为金忠善等云云。
朝鲜确有金忠善这号人物,但是不是日军降将却难以寻源。即便是,也不太可能有部下三千众级别的将领。然则这一阶段留守日军的日子过得相当窘迫,却是无可质疑的事实。
一五九七年一月,加藤清正(他因地震是首先奔到护主有功,又查实小西行长一向都是扯淡,所以被放了出来继续打仗,军团编号还跟小西行长倒了个个儿,以示鼓励)与小西行长分领第一军团、第二军团作为第一批增援部队卷土重来,攻陷了梁山。
二月至六月间,十二万左右的日军分批次入朝,沿原来的西生浦、釜山、加德城、安骨浦、竹岛、熊川一线展开,成立了以小早川秀秋为元帅,毛利秀元、宇喜多秀家为副手、黑田孝高为参谋的总统帅部,下辖加藤清正的一军团、小西行长的二军团、黑田长政三军团、锅岛直茂四军团、岛津义统的五军团、长宗我部元亲的六军团(水陆军团)、蜂须贺家政的七军团和宇喜多秀家的八军团。
此次日军没敢象头一次那样搞大狂飙式的闪电战,一来日方似有力不从心之感,整个兵力的集结用了整整半年时间;二来朝明两军早有准备,再玩这种把戏保不准被人家剃个光头回不来也不一定;三来经过文禄之役的教训,日方大抵也认识到速胜朝鲜是不可能,便改变了攻略,稳扎稳打,蚕食消化,先逐次拿下庆尚、全罗两道,稳步北进,坚决地打持久战——朝鲜毕竟不是大明核心利益所在,按当初李如松“耗”的政策,你大明又有多咱耐心跟咱耗呢?
在停火的这几年,被打怕了的朝鲜人也在努力奋起,消化壬辰倭乱中的教训——经验纵然不能说没有,只怕也乏善可陈吧——练兵强兵,更新武器,修建工事。朝鲜人把各地的义军和能打的官军整编起来,并招募新兵一万人,配备弓、火铳、和刀斧,参考鸳鸯阵的模式成立战斗小队,授之以明军的格斗术;仿制日军铁炮与明军的火炮,配备部队,并学习使用火器应用之法;从釜山到泽城之间修筑数道防线,梯次部署兵力——这大概也是接受了上一次沿海重兵被击,腹地空虚,匆匆集结起来的援兵无险可依,一触即溃的教训吧。
朝鲜政府的整军计划收到一定成效,但大部分基建项目都没能实施。由于朝鲜几乎全境波及战火,十室九空,民生艰苦,国库空虎,财政困难。到丁酉再乱时,朝鲜的强国练兵不过是刚刚起个头而已,新型武器配备不足,各道防线也没有修建完备,全军可投入战争的兵马也不过七八万人而已。
更要命的是,朝鲜的党争,即便是在被日本人占领了老窝,颠沛流离的时候,都没有停止过,如今形势一缓和,那更是斗得没得话说。
如果说,斗争为斗出个正确意见,摒弃不正确路线的话,这样的斗倒无妨,斗斗更健康嘛。
可是,我们知道“党”争从来都是以“党”的利益为核心和是非判定标准的。于国有利却于党有害的人不但要打倒,而且还是踩上三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才行。
所以,李舜臣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