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侵略朝鲜之文禄之战(五)
庆尚道方面的局势也不很稳定,八至九月份,朝鲜义军和残余的官军打出一个反击的小高『潮』。善山、尚州、庆州等地陷入反复的拉锯战中。昌原、庆州等城光复。
在忠清道方面,八月初,朝鲜官兵、僧兵、义军联手,竟然在野战中击败了第五军团蜂须贺家政部(忠清道是五军团福岛正则的承包地),夺回了首府清洲。虽然在其后由于朝鲜各部的内讧(攘外须先安内啊,有木有!)被日军各个击破,但是日军后勤补给线脆弱的问题也就此显现了出来——大伙儿为了抢功劳争先恐后地向前挤的时候大概还没感觉到啥,如今一旦静下来,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不免有些慌张。
可是,朝鲜水军在海上耀武扬威,能运过来的后勤物资本来就不多了,加上半路义军一截,还有多少能运到各道呢?
这么一样,肃清运输线两侧的朝鲜抵抗力量便提上了日程。
但是,大明那边如果趁自己调兵打通运输线时,发兵相攻,又如何是好?这是每一个日军将领都为些头痛的问题。
日军方面问题堆积如山,大明这边的困难也不少。朝鲜八道,如今除了全罗道、平安道和黄海道的一小块地方,其它已经全部陷落敌手。若日军再加把劲,李昖溜达到辽东还是其次,不过是多百十号人的筷子而已,明军日后反攻时,还得为争夺桥头堡拼上老命;若是日军趁此机会攻入大明,上国的脸面又何在?宋应昌、李如松调是调了,可集结兵力还是要时间的!
根据市场经济规律,既然双方都有需要,皮条客自然会有的。于是,一个叫沈惟敬的人应运而出,堂而皇之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靠忽悠出名的人多如牛毛,比如赵本山大爷。但忽悠得史册留名的人不多,里里外外一把忽悠的更是凤毛麟角。
然而,沈惟敬这位大爷就是这少数派中的一位。
沈惟敬原籍嘉兴(平湖),据说少年时参加军,抗过倭啥的,本职是商人,据说会几句半咸淡的日语,自称日本通,通过朋友,跟当时大明的兵部尚书石星搭上些转转折折、说不清楚的关系。
石星这会儿宁夏、朝鲜两头忙,连喝脑残金都补不回来,说听有这么一个日本通(“(石星)因荐沈惟敬。惟敬慧黠有辨口,尝来我国,与行长有旧。石星以谙我国事情,遣之”),大喜,立即拜其为其游击,令他前往朝鲜公干——咱不晓得公干的内容是什么,刺探情况乎?和谈乎?缓兵之计乎?
年近七十的沈惟敬倒也有老马伏骥的精神,九月中,他吭哧吭哧地溜达到朝鲜,安慰了一下李昖,放了几个空炮,搞得朝鲜君臣晕头转向,如堕云雾,便带上几个家丁入平壤找“唐?奥古斯汀”唠嗑去了。
日本人听说大明方面来人了,摆了个刀枪阵让这位爷钻。
沈惟敬倒也很有胆识,身处敌营,“剑戟森列”,却面不改变,大刺刺地一屁股坐了下来,骂着:“你小子太张狂,为何对我属国如何无礼?待我百万天兵压于境上,‘尔等命悬朝夕!’”——世人均道沈惟敬是市井无赖之徒,然则单就他显出的胆色而言,十万个无赖都挑不出一个来。所以,不管对他怎么评价,无赖的名号,抄书者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戴给他的。君不见秦舞阳号称勇士,一入秦宫两股战战,“色变振恐”,那名号实在是掺水太多了。
小西行长被这位“气度不凡”的长者唬到了,讪讪地收起了他的把戏。他老兄药贩子出身,只要有利可图,谈判是没有问题的。
于是,两人就山聊海扯地谈起判来。据说小西行长提出了七点谈判意见,比如两国通婚,明公主嫁天皇、勘合贸易、永誓盟好,朝鲜割让南方四道,朝鲜永不背叛日本等等。
沈惟敬捋着长须,淡淡地说:“这几点要求没问题,咱要回去汇报请示一下,一有消息就马上通知你。咱以五十天为限,五十天之内双方不得展开军事行动。你看如何?”
打了好几个月的仗,小西行长终得舒展交涉所长。大喜之余,他立即在平壤城西北十里之外划一条线,以为接触线,还把沈惟敬毕恭毕敬地送出城来,至于有没有塞上个红包啥的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护送沈惟敬来的中朝士卒见这位大言炎炎的老兄一入得敌阵就被如狼似虎的日兵围在中心,刀枪并举,心里都想:完了,这位大爷今天算是了账了,有个脑袋出来就算不错了。没想到这位爷不但一个零件都不少地走出敌营,敌遒对他还颇为尊敬,心里都暗暗称奇。
纸毕竟包不着火,李昖等朝鲜君臣很快就从不知道沈惟敬哪一位贪杯好酒的随从口中得知道了日军开出的价钱,很是愤怒:这些条款,对朝鲜来说是致命的;对大明来说,也是丧权辱国之议,大明朝廷基本上不可能答应。但凡事总有意外,小国的利益总是强国搏奕的牺牲品,已经没有东西可输了的朝鲜君臣当然对此很敏感。
然而,就此指责沈惟敬搞什么皮里阳秋的卖国把戏,那也为时过早。拖缓敌方可能的进攻,争取明军入朝的时间的目的,他达成了,以后还可以借口哪条哪条要推敲一下继续拖缓时间;日方开出的条件,他不过照单打包回来而已,跟欺上瞒下、丧权辱国有啥关系呢。
在沈惟敬争取到的五十天时间里,大明军队源源不断地涌入朝鲜。日军也争取到机会,发动第一次诣在肃清交通线的晋州战役(第一次晋州城攻防战)。由细川忠兴、长谷川秀一、木村重兹等人组成的机动部队二万余人于九月底攻陷昌原、咸安,庆尚道右兵使柳崇仁因被守军拒绝让其进城而战死于晋州城下。
晋州牧使金时敏为了抵抗日军,特意铸造了一百七十多支鸟铳,乒乒乓乓一放,倒也唬住了日军。加之城中的居民被日军沿途的屠杀吓怕了,全都拿着杂色么什助官军守城。日军急切之下也奈何不了晋州城,而郭再祐、崔庆会、任启英的庆尚、全罗道纷纷赶来助战,日军久攻不克。
十月十月,细川忠兴被迫中止作战,退出战团。
让我们把目光再次投到海上。
朝鲜水师在休整一个多月后,再次出现在海上。日军对朝鲜水师的态度是一日三变,原来是不知道所措,到后来是不服气,再接下来是愤怒,最后连愤怒的力气都没了,干脆就龟缩不出,在巨济岛、釜山浦修建城郭,以陆军与水军的火力相互配合,以图击退朝鲜水师来犯。
八月二十三日,李舜臣、李亿祺自母港出发,与元均会合,共有战舰百余艘。他们此次的目标是釜山浦内的日军舰队,共有大小船只约四百艘。他们的计划,大概是想要釜底抽薪,完全切断日本向前线的补给线吧。
九月一日,釜山浦海战爆发,日军依仗陆基火力的掩护与朝鲜水师周旋,打死了朝鲜水军鹿岛万户郑运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