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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信长的野望(三)

一五七五年二月二十七日,织田信长会见一个已经多次出场的角色——今川氏真。

这位搞经济很一套打仗却很麻麻地的文化人在国破后,先是跑到了北条家打了几年的酱油。氏康死后,他与氏政处不好,又回投德川家康,被任牧野城城主——事实上就是一个吃干饭的职务。

对于爱好公卿文化的他来说,京都对今川氏真的诱惑比在牧野城当个乡下小地主要大得多的。所以,当被武田家扰得烦不胜烦的德川家康找个人向织田信长讲项,建议联手打击武田胜赖时,他就自告奋勇地接下了这份差事。

今川氏真是个典型的不惹事生非的人物,加上他自己个人也送给织田信长一份厚礼,这个面子魔王大人不能不给,遂答允德川家康的要求,还给喜欢足球(蹴鞠)的今川氏真组织了一场友谊赛啥的。

末了,织田信长说:“告诉德川家康,先忍着点,等我吓吓本愿寺那群和尚再过去帮他打架!”

四月六日,织田信长出阵河内,威迫高屋城和本愿寺,据说拼拼凑凑起来足有十万人之多,“近辺では兵らの焚く篝火の光が天を照らした”。

高屋城的三好康长吓得魂不附体,在外围打了几场小仗,便绝了首鼠两端的念头,通过松井友闲为中介降于织田方,原本枝叶茂盛的本愿寺的盟友就此被完全孤立了起来。

织田信长并不急着一口吃掉嘴边的这块肥肉,经三好康长牵线,织田本愿寺两家暂时保持了相峙的状态(和好大抵是谈不上了)——毕竟,这会儿德川家康已经急得快哭了。

按下了本愿寺,织田信长哈哈大笑:“贤干女婿,你下手甭那么狠,论辈份,竹千代还是你长辈呢!”

随后即爆发了长筱之战,武田胜赖大败而归,织田德川联军击破他们最为强硬的对手。

七年之后,武田家终于灰飞烟灭了。不过,在这之前,织田信长们还要走很长的路。

为了庆祝自己的胜利,织田信长得意洋洋地跑回京都参加了第二个赛季的一场足球比赛:去年的这个时候,伊势长岛反旗高挂,武田胜赖咄咄迫人,本原寺蠢蠢欲动,越前国内兵荒马乱;如今长岛白骨累累,武田家偃旗息鼓,本愿寺四面被围,只有越前未定。如此形势一片大好,他岂能不喜?

如今在越前那里闹腾得欢的不是朝仓家的旧部,而是一向一揆众们。

在消灭朝仓家后,织田信长以降将桂田长俊(原名前波吉继)主理越前事务,留明智光秀等人“辅佐”之。当了朝仓义景一辈子奉行众的桂田长俊一时间抖得不象样子,不但擅施恶政,还“地位に溺れるあまり恣意の振舞いが多く?かつての同僚に対しても万事につき无礼な态度をとっていた”,跟同是降将的富田长繁关系很是不融洽。

我们知道,当领导姿态当得那么高,总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事实上在也证明了这么一点:天正二年一月十九日,富田长繁在短短的一天多时间里煸动了三万多一揆众,将一乘谷吞没,桂田长俊及其族人纷纷被杀。

富田长繁利用土一揆们打倒桂田长俊当然不是反暴政、打土豪、分田地啥的,而是为了自己能取而代之。为了迅速收拾残局,他放过了织田家派来的代官,向织田信长自己并无反意,还把自己的弟弟送到岐阜当人质,从而得到织田信长的认可并取得赤印状;他还制定了三条临时性法令,宣示自己的支配权,允许土民直诉,禁止赋课等。

然而,还没等他的政策发生效应,在他“胜利”的鼓舞下,一向一揆已经发展得遍山满谷,到处都是了——越前本来就是一向宗在北陆的根源之地,只不过在朝仓数代人的打压下,经过龙头川大战的惨败,不敢再轻易以头试刀而已。如今越前大乱,一向宗们不趁水混摸鱼更待如时?富田长繁几天捣鼓出三万人,本愿寺的青侍七里赖周更是生猛,一下弄出十四万人(天知道往里面灌了多少水份),从四面八方围上了富田长繁。

富田长繁被吹为胜过樊哙的勇武猛将,对此毫不畏惧,主动出击。二月十六日,他以七百骑击溃了日野川方面的二万一向一揆众,斩首二至三千级;次一日,再次攻击北之庄的一揆众,击溃了敌人。然后是第三天……喔,第三天没了,小林吉隆在他的背后开了一枪,富田长繁嗷的一声,从马上倒栽了下来,就这么完蛋了。

富田长繁死后,一向一揆众如蟥虫般的席卷过越前,终于将这个七十年前未能得手的地盘拿了下来,跟加贺一样,建成他们梦寐以求的成为了“佛国”。在动乱中,许多的朝仓的旧臣被杀,桂田和俊、鱼住景固死于内讧;毛屋猪介、增井甚内助死在一向一揆手上,连去年刚砍掉朝仓义景的脑袋买主求荣的朝仓景镜(改名为土桥信镜)也被打死了。织田信长不费吹灰之力,只令丰臣秀吉、丹羽长秀等人在敦贺关上门来让他们闹,就借一向一揆众给自己扫去偌多不安全因素。

一向一揆们很快就发现,越前的佛国并不是他们理想中的国度,显如派来的下间赖照的政策并不是所有人的都喜欢;朝仓旧臣们希望信佛祖,得永生,却不愿一个佛祖的代言人来对自己指手划脚,更不希望和尚们来吃自己的大户。由是,土一揆与一向一揆之间、一揆与朝仓旧臣之间、一向宗与其它宗派之间、甚至一向一揆之间都矛盾百出,各自为政。大伙儿东占一个山头,西霸一块地盘,都在声称:越前人民站起来了。然而到底谁是老大,经过一年多嘴巴加拳头的蹉商都没有啥效果。到织田信长出兵越前的时候,各派的主要据点有板取城、木目峠、钵伏城、今城、火燧城、杉津城、府中城等地,人马有一揆众、越前众、加贺众等数拨。

打完联赛的织田信长成为了有闲人士,空有了,朝仓家遗留的不安全因素死得七七八八了,越前国内诸般大蛇小蛇也全部出完洞了,该争取过来的势力也已经争取过来了,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天正三年八月十二日,织田信长的捕蛇行动开始了。

如今的织田家家大业大,向越前一撒手,就摆十二万人那么偌大一把牛刀。这个数字,就算是打个二折啥的,估计也有三万人吧,跟当年桶狭间可怜巴巴的二三千人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切的变化,仅仅不过十五年的时间而已。

牛刀杀鸡,刀刀包中,木目峠、杉津城先后陷落,其余如钵伏城、今城、火燧城等守军望风而走,府中、河野等抵抗也很快被扑灭了。织田信长轮圆了屠刀,无情地砍杀落入他手中的男女老幼,仅他的御小姓众砍下的首级就有一万二千二百五十之数,加上战场的被杀的、被其它各部所杀的,据称有三四万人之多。太田牛一记载此事时,所用的标题是《血河行》,当不为过。

尽管如此,织田信长还怕除根不净,下令:“押し进みつつ山林を寻ね探り、男女を问わず斩り舍てよ”,一嗜血的野兽样儿。面对自己的命令制造出来的人间地狱,居然还能活得安心理得,这位爷的神经也真是够大条的。

从某个角度来看,说他已经疯了倒是没错的。

织田信长在人血浸泡得发软的北庄城宣布了越前这块大蛋糕的分配方案:柴田胜家为北庄城城主,领八郡,金森长近和原长赖分割大野郡而领之,佐佐成政、前田利家和不破光治共领今立、南条两郡,当被负责锁死越前大门并在此战中表现出色的武藤舜秀则独领敦贺一郡。

织田信长的安排很明显:数人之中,柴田胜家最尊,当是越前国国主的角色;佐佐成政、前田利家、不破光治(后称府中三人众)为辅助的角色,一方面为协助柴田胜家为织田家向北陆开辟疆土,一方面也替织田家把柴田胜家给盯住。

至于其他几人嘛,那自然是分发的福利了。

由柴田胜家、金森长近、前田利家等人的军队,是柴田胜家的北陆军团的前身,也是日后织田家几大“方面军”的雏形。

在方面军组成的同时,军队的专业化,也就是兵农分离也开始在逐步实施。兵农分离建设起的职业军人队伍系统,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使得织田信长可以不用担心误了农时,可以随时出兵征战;专门从事农业生产的农民脱离了长时间的军役,亦可以提高农业的生产力,这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当然,并不等于说别人就看不到这一点,然而就只有控制区域达到如此程度的织田信长才能玩得起。若是你地盘上拼死也只能动员上个三五千人,还谈啥兵农分离呢,只怕能拿得动锄头的都要上阵了。

按以往的经验,给人戴帽子还不行,还得给他戴上一个紧箍咒。为了防止柴田胜家尾大不掉,织田信长给他戴上了九重紧箍咒:不得随意增加课税,实在要增加课税,要信长同意;在越前国,要以诚待人,奖罚分明;处事要公正,不能偏颇,不能掌握者报信长作决定;应仁之乱后被侵占的公卿土地要归还……等等。

柴田胜家本来升了个官,蛮高兴的,一下子被弄得头大如斗:“这么多条条框框,叫咱们怎么背啊?织田老师,开卷考试行不?”

越前的血河震住了显如上人,他又向织田信长屈服了——这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同年十一月四日,织田信长加官从三位权大纳言,数日之后并领右大将之职。

他回到了家里,对儿子织田信忠说:“朝廷给咱的帽子太多啦,咱如今也算是高级公务员啦,家督就让你先当着了。好好干喔。家督不过是事业编制而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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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扶桑—日本自神代至1911年的流水账第5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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