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信长的野望(一)
以抄书者的看法,历史学家们硬生生地在一五七三年划出一条线,将前者归于战国时代,后者算是安土桃山朝代的做法是不科学的,纯粹是织田信长的崇拜者为自己偶像硬生生的加个塞而已——象织田信长那么样的一个大牛人,后来又死得早,不给他加个塞、命名个时代又怎么好意思呢?——战国大名们大鱼吃小鱼的游戏正高『潮』着,战争的规模是越打越大,战争的密度、残酷程度越来越高,各种暴行的越来越令人发指,苦难似乎没有个尽头,在这划个段落算啥回事儿呢?
大概某些人也感觉到难以自圆其说,干脆大笔一挥,把战国时代划成室町时代的一个阶段,甚至把南北朝时代也拉进来凑个数,弄个室町时代前期、中期、后期啥的,并以足利义昭下台为标志,另划一个时代——虽然,足利义昭在战国算不了啥,毕竟是室町幕府的最后一代正宗的传人,标志性人物,以他“被下岗”的一五七三年为标志,作为室町时代和织丰政权的安土桃山时代的分水岭,又有何不可呢?
好吧,专家说啥就是啥,顺你心就听,不顺就当没听说拉倒。
织田信长赶走了旧时代的标志性人物,成为了新时代的开创者。不过,或许他更喜欢的是另一个外号“第六天魔王”吧——这个外号据说他自已取的,世人不是说我灭佛毁道吗?得,我自己就承认了,咱就是自在之魔,众魔之主,专干坏事的主儿。你们要骂我的话我都帮说完,就少叽叽歪歪地浪费口水吧,直接放马过来就是了。
这位爷绝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君子,可单从光明磊落这点来说,却还真能令某些君子汗颜。
魔王当上了,新时代也来,总得找个人打打架玩玩吧。于是,织田信长大人将他的大刀向浅井、朝仓家轮了过去。当刀收回来的时候,只怕连他自己都愕然:朝仓浅井两家一刀两段,双双玩儿完。要说浅井家倒还罢,朝仓家百年基业,没病没疼,前几遭还动不动地弄上二三万人跟咱开片,怎么就这么简单地死翘翘了?莫不成咱当了魔王之后,功力大增乎?
事情是这样的:八月八日,刚才京城出差回来的织田信长还没来得及把所有的老婆都探望完,北近江的土豪阿闭淡路守贞征偷偷拍来了封电报:大哥,咱在浅井家这边混不下去了,要鱼没鱼没肉没肉要妞没妞,想跟你一起混,可以不?
织田信长啪地把门拉上,也没吩咐家里人要防盗防火防小三啥的,一挥手:出发!
连夜出发的织田军先头部队一鼓作气攻下了月濑城,将原来的守备部队继续留在虎御山上监视小谷城,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地通过阿闭贞征的防区,赶到大岳城以北的山田山集结,将越前救援浅井家的主要通道遮断了——织田信长摆出的仍是围点打援的架势。
朝仓家经过一番激烈的争吵之后,最后还是通过了救援小谷城的决议——这个时候,并不存在援不援助浅井家的问题,而是如何援助浅井家的问题。在大敌临头、不战即亡,最需精诚团结之际,这种不应该出现争吵,说明朝仓家已经产生了严重分裂,许多人已经产生了自保的想法。在类似朝仓家这类集权很不彻底战国大名家族内部产生这种问题,将是致命,一场大败将引起拥有重兵的庶族、重臣们的背离,朝仓家败得那么快,最终究的诱因,便在于此。
二万多朝仓援军从一乘谷出发,却在织田军的阻挡下无法向小谷城靠拢,只得沿着余吴、木之本、田部山一线着阵。
以朝仓方的实力,主动出击,攻破织田信长的防线,解救小谷城之困,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通过对峙确保织田军无法集中主力攻击小谷城,象去年一样,磨掉织田信长的锐气,待其他方向出现紧急情况撤出主力部队朝仓家就烧高香了——织田信长四处树敌,只要自己能坚持下去,适时在其后院放把火,制造点麻烦还是有的。
然而,吃一堑长一智的织田信长并不准备给朝仓家留下制造麻烦的时间。
八月十二日,织田军冒着大雨发动总攻,先后攻陷大筑城、丁野城,彻底切断了小谷城与朝仓势的所有联系,并向立足未稳的朝仓军展开攻击。
朝仓军吃了个瘪,惊慌失措,收缩防线,随后全线撤退。
由于下雨兼夜晚,织田军未能顺利击破朝仓军的后卫部队,超越追击的部队也移动困难,估计对越前军撤退的决心了解不足,进军也不果断。织田信长大怒,带着数十骑赶到地藏山,召来众将,又气又跳,破口大骂:数次催促,你们只是萎靡不前,行动迟缓,犹豫不决,进攻不力,你们想养寇自重吗?
在织田信长亲自指挥下,织田军于刀根山东赶上了朝仓军主力,一顿乱战,朝仓方朝仓治部少辅、斋藤龙兴等以下三千多人阵亡。
织田各将顿时兴奋了起来,由一开始的犹豫不决变成急不可待,争先恐后地向越前涌去。
开战后的第六天,一乘谷沦陷。朝仓数任家督,对京城文化很感兴趣,收留了大批破落的公卿,一乘谷也与山口、骏府并称为战国时期三大文化中心;一乘谷经过朝仓数代人的经营,发展成了鳞次栉比,人如潮涌的北陆大都市。织田军如同掉到了米缸的老鼠,疯狂地抢掠杀奸,随后放火烧城。大火烧了三天天夜犹未停息。
朝仓义景带着残兵退回到一乘谷,由于没有足够的兵力可以防御,又撤至大野郡的贤松寺,敦促朝仓景镜前来护驾。
朝仓景镜不负重望,果然来了。他一下马来,立即对贤松寺展开攻击——能在金崎之战这种家族存亡之际还只顾向自家人捅刀子的人自然是俊杰级的人物,到这个时候怎么还可能为一个破落的本家卖命呢?朝仓义景平日纵容重用这样的手下,今日也只有切腹一途了。
他自杀后不久,其生母与儿子也被搜出,全被织田信长下令处死。
织田信长随即回师近江,下令丰臣秀吉猛攻小谷城。
二十七日,小谷城内的京极丸陷落,浅井长政把守的本丸与其父久政把守的小丸被割裂开来。
织田信长下令停止进攻:“我说妹夫啊,还打个啥劲儿啊?投降吧你!”
浅井长政问:“我家那顽固的老爷子怎么样了?”——由于战事暂时平息,下面没有战声,浅井长政不知道小丸是战败了还是投降了。
使者说:“已经投降了,在山下喊你下山吃饭呢。”
浅井长政大笑:“我家老爷子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他要不就是战死了,要不就在磨刀呢!”
他随即把市姬和儿女们送下了山,自己却留在山上死战到底。织田信长其后又数次派人来劝,他只是不理,到底是没有面目再见织田信长呢,还是准备以死来殉武士之道呢?
织田信长无奈,只得发动最后的总攻。
激烈的抵挡后,浅井久政、长政父子先后战死。据说他们与朝仓义景的头骨一道,被做成了金漆酒杯,被织田信长时不时地拎出来装酒喝(当年今川义元的脑袋也有受此高规格待遇之说)。以织田信长三番五次地要劝降浅井长政来看,他对浅井长政应该没那么大的恨意才对的。不过,以织田信长的风格,为了威慑那些心怀二志者,弄几个死人骨头时不时地拎出来作警示教育,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事儿,到底是为了强化第六天魔王形象编出来的桥段,还是确有其事,抄书者不好妄言,然则包括太田牛一在内的各家都是这么说,可信度还是比较高。
此战之后,在长期围困小谷城战事中没有什么纰漏、在最后的总攻中功绩显著的丰臣秀吉授近江今滨城城主,领北近江浅井氏旧领。从投入织田家当下者之时起,经过了十六年的奋斗,他终于从一个最下层武士家庭的一员,爬升到领有半国一方诸候。
丰臣秀吉的统治风格与织田信长完全不同,怀柔与适当武力相结合的政策使得他很快就收拢了北近江的人心,一个披受数年战火的烂摊子被他和竹中重治等人收拾得井井有条。事实上,经过了百年的战乱,民生疲惫,经济凋零,老百姓苦不堪言,除了那些所谓的“豪杰”以外,想打仗的人毕竟不多。谁能创造出一个相对和平的环境,让人们得到休养生息,谁就得到人们的拥护,这决非扯淡。
在一五七三年剩下的几个月时间,织田信长收伏了六角义治,基本上扫平了南近江的敌对势力;一路跟着松永久秀援来摆去的三好义继走上了他的末路,自杀身亡;松永久秀却又摇回织田家一方——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稀奇的事是织田信长居然还宽宏大量地接受了他再再再一次的投诚,莫非两人果然有趣味相投的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