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孙子武田信昌帮他治了头疼病——当然不是采取穴山伊豆守的那种办法——这位八岁就继承了当主之位(一四四七年出生)的小哥牢牢记得了他老爸交待下来“要打倒迹部氏”的话,冷眼地看着迹部氏乱签文件,抢占土地,大建寺社。甚至连忠于自己的吉田氏、岩崎氏在小河原、马场先后被迹部氏击败、屠杀,他也忍了下来。
一四六四年(宽正五年),迹部家的老板迹部明海去世,武田信昌终于找到了反击的好机会。他取得了信浓诹访氏的支持,在次年的夕狩泽合战击攻了迹部势,迫使迹部景家自杀,从而确立了武田氏守护权威。
武田信昌似乎是小时了子,大未必佳之辈,扫清迹部氏的势力之后,再也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在他治下,甲斐国内饥荒和疫病流行,民众困苦不堪,一揆运动时而爆发,国力蹇弱。加之武田氏与穴山氏、大井氏交战不断,今井、小山田氏等强有力的国人众也有闹独立的倾向,武田家其实就是一间四处漏风的破房子。
武田信昌于一四九二年退休,让位于武田信绳。可这老爷子这还没死呢,他的二儿子油川信惠就因继承权的问题跟大哥干起架来。
老爷子大概多少也老糊涂了,想想还是小儿子好,便会合信惠一起围殴长子。父子三人也不怕引狼入室,老爸小儿子方引来了骏河的今川氏、伊豆的北条氏和国人栗原氏、穴山氏做帮手;长子则以山内上杉氏和其它国人从为后盾反复角力。先是信绳在东郡的盐后原以一记直拳正中对手下巴,金星四起;信昌?信惠随即还击,打得信绳小腹抽筋。
北条早云此时正急于扩张势,代理人战争已经不合他的胃口,见他们父子三人打得入巷,干脆自己亲自带兵入甲斐现场观摩。信昌?信惠、信绳父子三人感觉到苗头不对,满脸堆笑:“咱们乡下人自己打着玩的招式,怎么好入英雄的法眼呢?咱不打,不打了。您还是请回吧。”
一五零五、一五零七,武田信昌、信绳两位冤家父子先后前脚跟后脚地过了世,换上的十四岁的初三学生武田信直——这位武田信直不是别人,正是前面出过场的信虎大人。
大哥的反都造的油川信惠怎么会把声还没变完的武田信虎放在眼里呢?他联合了国人众中的强者小山田氏,族内有栗原氏、岩手氏支持,占有胜山城,兵强马壮;而信虎既无威信,指挥不动国人,又无军事经验。大概在他眼里,这位长得并不很帅的侄子迟早都得乖乖地向他让出家督的位置以保住自己的小命,想及于此,真是梦中都会笑醒。
他当然是错了,如果他知道这位侄子日后的那个叫做“馁虎”的外号的话,他或者就不敢那么麻痹大意了。
一五零八年十月四日夜,大雨滂沱。在毫无征召间,十五岁的武田信虎带领自己能指挥得动千余人马,从石和馆出发,狂奔四十里地,于次日凌晨抵达胜山城并发动奇袭。
仓促应战的油川军发挥不了地利之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战斗完全呈一边倒的态势。战不多久,油川军大部队被杀,信惠之子弥九郎、珍宝丸,信虎的另外一个叔叔岩手绳美、国人众栗原昌种全部战死。
油川信惠家督梦方醒,魂已断,切腹自杀。
二个月后,武田信虎再次出动,击破了小山田家,斩杀小山田弥太郎信隆。
两战下来,甲斐国内,已无人敢再不把这位少主放在眼里。次一年,小山田信有向他投诚效忠。武田信虎倒也够意思,将自己的妹子许配给了信有。
击败油川信惠,收伏了小山田氏,只是武田信虎巩固自家守护权力的第一步。甲斐国内山头林立,大中小牛人不计其数,其祖、父两代对国人控制的松散使得武田信虎推行战国大名的脚步迈得特别的艰难。即便是武田信虎啸初鸣、威风渐现,穴山氏、大井氏等族依然不为所动。不把这几块硬骨头打趴下来,战国大名啥的不用说了,连在这乱世上生存下去都是难事。
四十二 甲虎越龙(二)
一五一三年(永正十)六月,居于河内的穴山氏当主信悬被其子清五郎刺杀。尽管这件案件的动机是战国时代最常见不过的继承权之争,有人却认为这次谋杀事件是武田氏与今川氏争夺穴山家控制权的结果。
不管真相如何,穴山信悬之死使得穴山氏暂时无力压制武田氏,信虎总算可以抽出手来,从容地对付西郡的大井氏了。
大井氏跟穴山氏一样,事实上也是武田一族的旁支。然而,经过一百五六十的岁月疏离后,同宗同族比不上衣食父母亲,大井氏依靠今川氏为后盾,向本家张牙舞爪。血浓于水是事实,但你要是相信了背后的喻意,你就是傻子了。
一五一五年十月,武田信虎扑向西郡上野城,企图消灭掉大井信达、信业父子。
那大井氏还真不是只靠嘴巴吃饭之辈,一战下来,射杀了武田军上百人马,小山田大和守、板垣柏耆守等人战死。与之同时,今川氏听闻武田信虎居然敢出兵打自己的小弟,立即派兵封锁甲骏边境,并进攻甲府盆地。
局势如此,武田信虎无奈,只得悻悻而退。
鲸吞不成,武田信虎改为蚕食。此后的两年里,武田军有事没事就向西郡那边晃荡。害得大井信达神经紧张,时不时就向今川氏求救:“老大,狼来啦”,“老大,狼又来啦!”等等。
今川氏亲对远江、三河远比穷山恶水的甲斐有兴趣,并不想为甲斐浪费太多的兵力;但当老大要有老大的风范,大井氏的求援他又不能不管。武田军三天两头的折腾,搞得今川氏亲一个头三个大。
于是,剧情就变成这样了:一开始,今川氏还积极出兵,在万力大败了武田军,占领吉田城,将武田信虎撵得到处乱跑。到后来,出兵的次数是越来越少,连吉田城被武田信虎重新占回也不吱声,还劝大井氏说:“算了吧,亲不亲百把年前还是亲戚哩,又没有什么大仇,搞得那么僵何苦来呢。”
缺少了今川氏的支持,大井氏的日子越来越窘迫。无论他们都多的骁勇,都不过是一郡里的大地主而已,险胜一两次改变不了他们的弱势,投降遂成了唯一的出路。
一五一七年三月,今川、武田、大井三家达成协议,今川家撤出甲斐,大井氏暂时臣服武田氏。大井信达无奈,送女保平安,自己打不过人家,又有啥办法呢?
一五一九年九月,甲斐粗定,武田信虎于踯躅崎修筑新的居城,亦即其后数代所居的踯躅崎馆。他以此为起点,迈开战国大名化的第一步。
同年十二月底,在搬入一切都还散发着新鲜的芳香的居城后,他下令将家臣都集中居于城下町里,“一国之大人样集居于甲州府中”,以利于集中控制和快速动员,这跟当年的朝仓孝景的设计如出一辙。
为了让中央知道甲斐还有自己那么一号人物,武田信直向此时的将军义晴大抛媚眼,送钱送物,口称敬颂。搞得足利义晴喜滋滋地的:“我这辈子还真的头一次发现自己是那么的重要,那么的伟大哩,这小伙儿不错,值得培养!这个嘛,投之李,木瓜还是要还一个滴,左京大夫归你了。咱还要给你提个字,写啥好呢?就写“东国虎将”吧。”
这个“虎”字就是武田信虎名字中“虎”字的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