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六零年五月,准管领大人的大军越过越后上野边境,气势磅礴地进入关东。关东的土鳖们已经好多年没有见过那么强势的管领了,许多人扶老携幼地前来参观,看着看着干脆自己就参军了。
上杉谦信在平井城设下前进基地后,来投的人更多。常陆的佐竹义照、武藏的太田资正、安房的里见义尧等大鳄,还有横濑氏、长尾氏、沼田氏等小鱼虾米,几乎整个关东所有立场不坚定的人都投入上杉谦信的怀抱。当次年准管领军抵达相模氏,人马据说已超过十万之众。
面对家族的又一次灭顶之灾,北条氏康没有惊惶失措。准管领军人数虽多,除了上杉谦信的本部外,其它不过是来打酱油的,不但各家有各家的问题,十万人的粮草供应更是无解,时间一长,等得不耐烦他们就会走了;上杉谦信的本部虽然能打,数量也多,不利之处在远征数国,拖不起持久战。只要自己搞坚墙清野,稳守数城,伺机打反击,搞得好复制一个河越城之战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思量停当,他一声令下,北条军收缩回河越、玉绳、小田原、古河等城及其支城,枕戈待旦,磨刀擦枪,以待敌人来攻。
一五六一年三月,上杉谦信拉着十万人从上野越武藏到相模,除了留少部围困河越城外,其余人马直捣北条氏的居城小田原城。几场前哨战后,北条军全部退入小田原城防守。
三月下旬,十万联军全部到达前线,围绕着小田原城搭起重重的营帐,延绵不绝。上杉谦信将本阵设在酒勾川,指挥全局。
小田原城是整个关东乃至日本当时少有的巨城,整个防线总长达九公里之宽,可以屯积大量的兵力。经过三代人的经营,它的城防体系异常的严密坚固。战国时代日本的攻城设施过于落后,既便是上杉谦信这样的猛将,攻打小田原城也只能靠强攻硬啃,要不就靠围困,使不出干点巧劲。
围城后,上杉谦信曾令先锋太田资正发动过进攻,却被守军毫不费劲的打了回来。北条氏的城池象一堆只露出壳的乌龟,硬啃会崩牙,不啃嘛又不知干嘛。准管领大人的大力金钢掌象打在绵花上,激起了不少灰尘——却也仅仅激起了不少灰尘而已。上杉谦信千里迢迢地跑过来,捞不到一场真正的大仗好打,竟有点学习考察团一般的闲散与无聊。
为了振奋士气,他特意在前线暴露自己的位置,将自己处于敌人的箭石之下;闰三月中,他又特意在镰仓正式就任关东管领。这些手段固然在一定程度上鼓舞了士气,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北条氏的坚墙清野战发生了效力:无法就地筹粮的联军粮道不畅,经常被游击队、山贼们截击,前线的士兵开始出现饿肚子的现象;久围无果、粮昔缺乏,使得士气还是不可避免地衰退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成田长泰等人率先出走,许多围观群众就这么散了不少,联军的疲态初现,退兵的呼声越来越响,对峙进入了考验意志的阶段。(“辉虎入相模,一日如鎌仓,谒鹤冈祠。恚忍城主成田长康不恭,举扇拷其面。长康慙愤,逃归即叛。东人多应之”)
在城里闲庭信步的北条氏康时不时西望,神情中透露着焦虑:虽然联军暂时还不能拿自己怎么样,然则自己是被被围方,分散在孤立在几个城池中被动挨打,无法对各种情况做出反应,天知道时间拖久了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的变化?
早在联军发动进攻之前,他就邀请两家盟友前来助拳。倒霉的是,今川义元头一年打雁不成反被鹰啄眼,在桶狭间丢掉了脑袋,接手的今川氏真正在收拾残局,这一路援军大体上没啥希望。
至于武田信玄这位亲家,天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武田信玄怒喝着:“就这么看不起人?唇亡齿寒咱又不是不懂!上杉谦信若是拿下你北条家,越后上野武藏相模伊豆归他家所有,常陆下野上总下总安房从他号令,咱家还有啥戏可唱?甭说信浓,就算是甲斐咱家也守不住哩。”
武田信玄这会儿已经出家当了和尚,正式可称为武田信玄。但是,挂起念珠并不等于他以后就不打诳语,也不等于他以后不再玩权术,若是不能做到说一套做一套,那里能当好领导哩。
当然,武田信玄倒也没有傻到直接出兵支援北条氏的程度,这种损已利人的事儿能少干尽量少干,最好就是不干。他只是叫人在北信浓的海津地区筑了一座城——为了跟上杉谦信在信浓对抗,这城始终要筑的,那是对自己有利的事;筑城也透给上杉谦信一个讯号:你若是还不回来,我可就不客气的端你老窝喽,这事儿,你懂的。
为了进一步显示自己的诚意,同年五月,武田军攻陷割岳城;海津城也前脚接后脚的修筑成功;打着割菱纹旗子的几百名武田兵开始在相模边界上游走——这几百兵在以万人为单位的战场当然没啥作用,同样只是传达另一个讯号:您要不走,我可要来了。
在此困境之下,在前方已经基本无望的情况下,为免后路被抄以及早尽赶回去应对信浓危机,四月,“辉虎班师,关东复皆属小田原”。北条氏又渡过了一场危机。武田信玄不费一兵一卒,解了北条之围,又新增两座城池,在北信浓的争夺中抢到了先手,这种好事,多多做些也不妨。当然,上杉谦信无功而返,含恨而归,矛头必定指向于他。只是就算他无此举动,两位冤家始终要聚头的,这点倒不足为惧。
一五六三年,为了遏制北条氏康对上野咄咄迫人的攻势,上杉谦信重回关东。三家的战争陆陆续续打到永禄九年,除了沼田一城外,其余地方均属北条、武田所有。
一五六四年正月,北条氏与太田氏、里见氏联军爆发第二次国府台合战。北条军先输后胜,利用夜袭击败了里见义弘、太田正资等将。北条氏顺利追击,挺进上总,里见氏岌岌可危。幸得里见义尧还在,在一五六七年三船山合战孤注一掷,击败了北条军,勉强巩固了惶惶的人心,从而取得与北条氏周旋而得保全家族的机会,再也没有与北条氏时争雄关东之意。
一五六八年十二月,武田信玄撕毁了已经维持长达了十五年之久的甲骏相同盟协议,发动诣在吞并骏河的战争。武田信玄一旦拎起屠刀来,连对昔日的亲戚都是那么的六亲不认,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攻陷了骏府。
今川氏真一边大喊表叔别打了,一边含泪出奔远江挂川城。北条氏康竭尽全力亦没有办法为其复国,怒而与武田氏决裂,转与上杉谦信结盟——说穿了,这也算是被迫的,你甲斐三河尾张已经结成了同盟,我岂能不拉一个帮手呢?
武田信玄大哥是宁可我负天下人,容不得天下人负我的脾气,北条氏康居然伙同自己的老冤家跟自己作战,据说还准备切断甲斐的盐道,说咱吃多了盐对肝不好。这还真是反了,咱爱吃多少盐关你啥咸事儿?不教训教训你,天下就不知道是虎厉害还是狮子厉害!
次年(一五六九年)九月,武田信玄攻入北条氏的地盘,在钵形城被北氏条邦打了一拳,在泷山城被北条氏照踹了一脚,没讨到半点便宜,转了一圈后干脆直接杀向小田原城。直到这个时候武田信玄才发现小田原城平日好进,打起仗还真连蚊子都难飞得进,自己只怕不见得比上杉谦信高明得多少,连攻三天,连块城皮都没能蹭得破。
他泄气了:儿郎们,咱们向甲斐进攻前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