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按他的脾气行事,估计一个都不愿意投。但如今人轻言微,他的脾气并不重要,也轮不到他按自己脾气行事,加盟哪家公司还是要做个了断的。
大内氏是老老板,别看尼子氏被吹得神乎其神,啥阴阳太守,领十一国啥的,其实真正占有的地盘不过就出云一国,其它地方他根本没能控制得住,只能说是有一定的影响力而已,以他们如今的实力,把摊子辅得那么大,资金链一断马上就玩完——毛利元就后来说:我家现在算是有十国的大户了,可仍然败不得。打败一次可能不见五国,再败一仗可能就得退回吉田庄了。这或许就是从尼子氏身上得到的教训也未可知。
不过,新老板尼子氏是新锐力量,有朝气,希望很大,前途无量。而且如今毛利家里的大多数人都是亲尼子派的,如果自己逆众之意行事,只怕立马玩完的是自己,而不是尼子氏呢。
尼子经久是脸皮够厚的人,厚得可以让他把毛利元就的沉默当成默认。次年,他亲自出马,在武田氏的支援下向安芸国大举进攻,其目的是为武田光和找面子,顺便拿下镜山城,为自己攻略安芸打开通道。
出发前,他向毛利元就和吉川氏发了个通报:咱要向镜山城动手了,你们的投名状呢?也该交上来了吧?
镜山城是大内氏为了支配安芸,特意在一四五七至一四六六间修建的山城,此时的守将是藏田房信和他的叔叔藏田直信。
六月十三日,毛利吉川联军约四千人展开队形,向镜山城发动攻击。
镜山城果然是百战之地,地势险要,藏田房信抵抗决心也很大,手中所有能扔得出去的东西全部使向正在吃力地爬山的毛吉联军身上泼洒。远远观战,看不见军队的行动,只见一文字三星和三引两旗子冒着敌方的远射火力缓慢地飘到半山坡,似乎犹豫一下,立即倒转过来,以进攻时数倍的速度飘下山来。一次又一次,周而复始,联军的伤亡很大。
对战事的胶着,才八岁的联军前敌总指挥毛利幸松丸自然没有什么办法。还是毛利元就想出了点子,以答应藏田家当主的香饵将藏田直信拖下了水,打开了城门,四面楚歌的藏田房信城破自杀。
卖侄求荣的藏田直信最后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当他兴高采烈的拿着空头支票来找尼子经久兑现的时候,尼子经久突然正义感大发,厌恶地说:今天他能背叛宗家,明天他就能背叛我,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还留着做什么?拉出去杀掉!
空头支票的担保人毛利元就看着血糊糊的首级,极力忍住嘴边的呕吐感。他瞥了瘦骨嶙峋的尼子经久一眼,心道:草泥马的仁义忠孝,你认为你的出云就来得干净吗?
尽管杀俘事件会给他带来信誉上的严重问题,毛利元就却没有心情追究这件事。
因为,他们家的小家督,毛利幸松丸死了——据说镜山城破时,尼子经久硬要这八岁的小孩子去检定首级。小孩子看着看着,敖的一声就昏了过去,从此就天天发高烧,夜夜做恶梦,口吐火星语,过不了一个多月,就夭折了。
就抄书者看来,把幸松丸之死这笔账记在尼子经久头上,没问题;说是故意策划的事件,那倒未必。战国时代,武士家族八岁的小孩可不是在分级电影制度下长出来的孩子,见过的人头可能比馒头还多;尼子经久又不是神算,岂能算得出幸松丸受不了这刺激?说白了,从最终的结果来看,幸松丸之死对他本人来说个不幸,对毛利整个家庭来说却是幸事。有好好的小孩子傀儡不用,非得整个大魔头来跟自己作对这种事,除非尼子经久脑子灌水了,否则他不会干的。
幸松丸一死,毛利家又得开会了,会议的议题当然是新家督的人选问题。这事似乎没有什么值得讨论的,候选人只得两位,一就是毛利元就,二就是他的弟弟毛利(相合)元纲。元纲从资历到战功都比不上元就,元就还有杉夫人,也就是他后妈的支持,这事应该没啥悬念才是的。
问题出在了毛利元就身上——他不肯干。这种三推三让的禅让的把戏咱们在中国的历史上看多了:受禅让者对位置渴望得不得了,背后还用刀剑给禅让者做不少思想工作,指明不交权就交命的道理,临到头来还摆出一幅被非礼般的不情愿样给大伙儿拍照。
在推让间,尼子经久击掌称叹:好一个母慈子孝兄友弟恭深明大义明白事理和睦无间团结一致啊。既然你们那么为难,那我就让尼子丰久过继到你们毛利氏,让他来做吧。
尼子经久这一招奇臭无比,反而把毛利元就往前推了一把。人们把幸松丸之死跟他的建议一联系起来,他还真是有口也说不清。如今就算是最顽固的亲尼子派都不敢公然反对毛利元就的继任,生怕被当作“毛利奸”被清查。
在相合庄里呆着的毛利元纲翘起大姆指:二哥接位,就是好。
既然群众的呼声那么高,毛利元就也不便再推(再推就推到别人家里去了)。八月十日,他从猿挂城迁入郡山城,正式开始书写他的传奇故事。
人们没有意料到是,他的第一个传奇,就是摘下自己兄弟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