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川澄元懒得去猜测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的心思,在细川高国反攻之前,他要好好地过把当家督的瘾,那怕是只能当一个月也好。
他的第二任期还真的只有一个月。五月初,细川高国在六角氏等近畿势力的支持下举行反攻——六角氏这一家人还真是挺有原则的人,当年澄元被赶到近江,他们出手相助;如今高国落难,他们也出手相助,一幅无私奉献的国际主义战士的模样。
五月五日,新旧管领之战的胜负在京都北部的持等院决出,新管领成了旧管领,旧管领又成了新管领。新新旧旧,旧旧新新,世事还真的无常。
与之同时,高国派的畠山稙长反攻高屋城成功,击败了畠山义英。
持等院那场不大的战斗,标志着因细川政元之死而引发的永正政变,在十几年的不停攻讦后,终于波息澜止了。引发事端的“三澄”中,细川澄之早已身化白骨,足利义澄含恨而逝,细川澄元也在乱事结束后一个多月后死去,将位置交给了其子晴元;次要演员三好之长、香西元长等人也死了个七七八八;大内义兴虽然全身而退,却也陷入与西国新崛起的牛人的纷争之中,疲于奔命,日子很不好过。
一干人等中,只有细川高国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当他在马上遥遥望到远处的京都时,心里恶恨恨地骂了一句:娘稀屁,我回来了,将军大人,你等着瞧吧!以前的账,我要跟你一五一十地算个清楚,据说你还跟细川澄元勾勾搭搭不是?记住喽,一毫子也跑不了你的!
一五二一年(大永元年)三月,被细川高国算账算得很伤自尊的将军义稙一怒之下,再次玩起了离家出走的游戏,跑到畠山尚顺那里去打秋风:咱毕竟还算是幕府名义上的老板,没有我的橡皮图章,你能干啥?你靠谁发号施令呢?
细川高国冲着这位越老越糊涂的将军远去的身影冷冷地一笑:没有将军的橡皮图章,有些事情确实不好办,可是二条腿的将军并不难找。从今天起你就不是将军,总行吧?
那倒儿,正好赶上后柏原天皇在内大臣实隆本原寺光兼、实如等人的赞助下,终于有钱登基了,心情很是舒畅,细川高国遂打了个报告;将军义稙无心本职工作,长期无故脱离工作岗位。如今您就要举办登基仪式了,他还跑到外面游山玩水,连天皇您的面子都不给。为了保障幕府的正常运转,确保大伙儿有工资发,故拟请劝退该同志,以足利义晴为新将军。
末了还加了一句:妥否,请批示。
后柏原天皇一听到工资两个字,打了个哆嗦,立马在报告上签了同意两字。
将军义稙——应该又改叫前将军义稙了——没想到自己撒个骄居然把工作岗位都给丢了,很是不服气,四处为自己的复位奔走,就象二十七年的那样。可是,那时候他只是个二十八岁的年轻人,如今却垂垂老矣,他还能再一次成功的上演大逆转的好戏吗?
畠山尚顺拍拍胸脯:这事包在我身上,只要将军您没意见,我跟畠山义英联合起来,一定能把您送回京城!
畠山尚顺牛皮哄哄地夸下了海口,却没有什么大志,仅满足于占半国,抱着老婆孩子享受热炕火的生活,而且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机会主义者。如今没有机会,他压根儿不愿意为过气将军火中取栗。当足利义稙催他兑现诺言、进军京城时,他先是顾左右而言它,不是越中那边有事没摆平,就是说义英那家伙信不过,就是不肯出兵。迫急了,他干脆玩起了失踪。
受尽了白眼的前将军大人只得继续自己的复辟“修行”,转折流浪到淡路。
淡路原是高国派细川尚春的地盘,如今却在细川睛元的控制之下。义稙之所以跑到当年对手的地头去,大概是认为自己还有些利用价值,可以与细川睛元达到返回京都的双赢吧。
细川晴元对将军的计划似乎没有太大的兴趣——这也难怪,阿波细川家的家督、家宰刚刚死掉了,天没塌,他家却塌了,他们需要疗伤的时间:将军大人,请您等上个三五年吧。
足利义稙却等不及了,一五二三年,他死于淡路,他的后嗣再也没有能进入权力中枢。
细川高国笑了:对了嘛,账就应该这么算,太给力了。
他高兴得太早了,这一块的故事还没有结束呢。
一五二六年,后柏原天皇去世,后奈良天皇继位。
后奈良天皇的财政状况跟他老爸一样的糟糕,同样的没钱搞登基仪式。据说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就象十几年前咱们一些乡镇的老先生们一样,写几幅对联字画啥的让别人买。人家看在他是天皇的面子上,不管那字写得怎么样,总是会给他点钱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熬了过来。
一代天皇沦落到要靠卖字画为生,这也够让人郁闷的了。
这些都不重要,天皇毕竟已经成了可有可无的酱油党。抄书者也不过是以描述一个还是比较有意思的路人甲的态度向诸位看官胡诌几句而已,谁当天皇并不重要,他们靠什么混饭吃不重要,他们的字写得怎么样更不重要。如今,他们对历史的影响能力,甚至还比不上细川高国的一个家臣。
香西元盛就是这样的一个家臣。
当年七月,有人告发香西元盛勾结阿波细川家图谋不轨。这个“有人”叫做细川尹贤,是细川典厩家的当主。为了坐实香西元盛的罪状,细川尹贤还不辞劳苦地泡制了一些文件、书信等啥的,打成一个包,送给了细川高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