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永应乱（五）

长尾景春就象一九四九年九月三十日那天加入国民党的中国人一样的尴尬：这事咱能这么办呢？我刚投过你，你又是投过去了，这三百六十度的弯咱转才好？这不存心为难人嘛！谁爱投谁投去，我要自力更生，自已打出名堂来！

有太田灌道这样的克星在，长尾景春的想法跟痴人说梦没什么两样。一四七八年七月，钵形城被太田军攻陷；次年一月，太田道灌攻击千叶孝胤之臼井城；一四八零年一月，太田道灌又一次击败了长尾景春；半年之后，日野城陷入敌手。

长尾景春逃至足利成氏处，请老大为自己主持公道。

足利成氏长叹了一口气：“你来晚了，我三个月前已经托细川政元大人为了向将军大人求情说和了！”

看着傻愣愣的长尾景春，成氏于心不忍地轻声补了一句：“我老了，闹不动了，闹来闹去还是一场空，你不要学我，和谐要紧。我会替你向将军求情的，你一家大小的性命，都包在我身上。”

长尾景春无奈，终于放下了武器。

通往和平的道路是漫长的，在折腾了两年多时间后，一四八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足利成氏终于与幕府达成了谅解协定：古河公方承认京都的绝对权威，关东十国分而治之，足利政知掌管伊豆；古河——应该改回称镰仓公方了——占其余九国。其实，“占其余九国”前面要加上“名义上”三个字好些，否则人们还真的成氏被以为天上掉的馅饼砸中了呢。

史称“都鄙合体”的这一次关东回归结束了享德之乱，暂时结束了两派争斗的局面。更晚发生的应仁之乱，到了一四七七年可以说基本结束了。

前面提到过，一四七三年，山名宗全等人主要人物去世后，他们各自的第二代掌门人恢复了谈判。尽管东军有细川政则、西军有大内政弘、畠山义就等人的强烈反对，两家大佬还是在第二年的四月三日达成了停战协议——据说里面有个斋藤妙椿身影，有人甚至称东西军的胜败取决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美浓守护代，这牛是吹得太过了，若是他真有那么牛，西军早就把东军给灭了。

条款一公布，东军的一些将领固然不满，特别是急切需要从山名氏手上抢回本家旧土的赤松政则，西军的人更是炸了营。畠山、大内、土岐等人坚持反对帮主家丧权辱帮的举动，宣布将叛徒山名政丰开掉出团体，还打出“树可以倒，猢狲不能散”的口号。

七月二十六日，大内政弘、土岐成赖、畠山义就联手在京都北野将昔日的老大山名氏狠狠教训了一顿。山名政丰吐血数升：“我虽然不想打了，我也没妨着你们打啊，不看僧面也看佛面，你们简直是一群养不熟的狼崽子！”

尽管把老大哥臭揍了一顿很解气，失去统一领导人的西军还是无可奈何地沦为乌合之众。又过得两个月，大内政弘举起了双手：“我弃权，我不玩了，请准许我归顺幕府。谁要能够跟畠山义就那龟孙子共事一年，我输他五十贯，还认他做老大！”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

识时务的朝仓孝景已经失去了对京都的兴趣，如今他唯一感兴趣的就是如何把自家的自留地给耕好。一年前的八月八日，他在细吕宜被甲斐八郎打了一顿，差没点把老命也搭了进去。今年初，朝仓孝景起兵复仇，一开始还打得不错，在籼山、崩川两败敌人，几乎把甲斐氏迫入了绝境。

这会儿，前面提到的斋藤妙椿出现了，带着几千的兵口口声声说要给甲斐氏和朝仓氏讲和——身为西军一员的斋藤妙椿居然成了和平大使，这倒也是奇事一桩。

朝仓孝景粗粗地数了一下他身后的士兵数量，一口气咽到了肚子里：得，议和就议和吧，我们是和平爱好者，战争什么的，最讨厌了。

斋藤妙椿也没为难他，他的老板土岐持益快不成了，他要急着回去拥立傀儡，回晚了连渣儿都没一份留给他。

果然，土岐持益在九月去世，土岐成赖上台，土岐氏实质上等于退出了战争。

错乱的一四七四年这么就过去了。

新年没有带来新气象，接下来的一年没有什么可以特别一书的。唯一打得象样一点仗是京极政经（京极持清子）的近江争夺战；唯一出走的名人是斯波义廉。

名义上为近江、出云、隐岐三国守护的京极政经于九月初先胜六角高赖，一个月后却被土岐成赖、斋藤妙椿和六角家的人象撵兔子一样的赶了出来——京极家还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斯波义廉做过西军的总司令，受领过管领，当然是名人。不过他名气，上靠岳父大人，下靠手下将领，唯独自己靠不住，因人成事，自己倒不见得如何的高明，亦不见得有多少的威信。

所以，当他在十一月离开时没有造成多大的骚动，西军的将领们大抵也没有什么心情给他开欢送会啥的。然而，由于斯波义敏、义良父子已经掌握了尾张和斯波氏家督的地位，他的粉丝织田敏广也因拍砖拍不过织田敏定被气死了，他成了弃儿。

在彷徨无所依之间，他最后跑到朝仓孝景家打秋风，在默默无闻中打发了下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