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个小小的赤松满佑都敢顶撞自己,足利义持象一个坐在主席台上忘记了带讲话稿的领导一样的尴尬。在愤怒中,他将赤松满佑播磨美作、备前守护之职分授给赤松持贞、赤松赖则和赤松满弘,命令他们追讨满佑,细川、山名的军队也被动员起来,以为策应。
一触即发的大战最终还是没有打起来,据说原因是赤松持贞与将军大人的小妾的不道德往来事发——看样儿这群爷们都是男女通吃的那一类——持贞被迫剖腹自杀。将军对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持贞异常的愤怒,对自己当日做下的决定很是后悔。赤松满佑此时又不失时机的向足利义持请罪,求赦免,给了他下台的梯子。于是将军大笔一挥:既往不咎,你还是继续当你的三国守护去吧。
天才晓得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突然杀出个桃色事件背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事给赤松满佑留下了一个后遗症:将军命令一下,庶家纷纷变成敌人,向自己抡刀放箭,这些个小免崽子,到底听的啊,还靠得住吗?
打那以后,庶家成了满佑的心腹大患。甚至可以说他日后的反乱,就是受到当日的影响。
义持将军死,义教将军上台,为培埴自己的心腹势力,起用的人自然是当初坐冷板凳的人物。赤松满佑不仅是一张冷到要跟前任将军开片的板凳,还是一张拥有三国守护的名份、最有力的守护大名之一赤松氏家督的板凳,极其具有开发价值与利用价值,是足利义教绝不能错过的。
由是,赤松满佑的处境很快就得到了改变:侍所所司的职务得到恢复;在将军就任的阅兵式上,他与部下走在最前面;在随后平定播磨土一揆暴乱中得到了将军的褒奖;将军还多次驾临重建的赤松府邸举行连歌会,欣赏猿乐等等,给足了他面子。
赤松满佑受此礼仪,不过是因为他是一竿好使的枪而已。枪就是枪,将军大人是不会跟一竿枪讨论什么权利义务之类关系的,该整治你就整治你。
永享十年,赤松满佑的依藤氏等四名家臣被处以重罚,被迫剖腹自杀;永享十二年,赤松满佑弟弟义雅的摄津国被没收,被分给赤松满佑、贞村、细川持贤等人;赤松满佑准备要家督之位传给弟弟时却遭到幕府的痛斥:家督之位岂能不报告将军就私相授受?你们的家产怎么分割?庶家的赤松贞村怎么办?
足利义教对赤松家“内部事务”的干涉似乎证明了长久以来流行了京都坊间的一个传说:将军有意护持赤松贞村取代本家,将春日部扶正,至于如今的本家嘛,那就象个破鞋一样的丢掉吧。
赤松氏除了本家之外,比较有力的分枝还有春日部氏、大河内氏、有马氏三家。其中的春日部氏盛产美男美女,当初的赤松持贞便是其中佼佼者。持贞死后,赤松贞村擦干眼泪,继承侍奉新将军,据说他的男色尤胜前者,将军对他是“男宠无并行”者,成为了将军的亲密爱人。为了满足将军大人不同口味的需要,他还把自己的妹妹(有说女儿,但以贞村的年龄,不应该有那么大的女儿才是的)也献给了足利义教。兄妹合壁,其利断金,迷得将军大人东南西北都搞得不清爽了。
十几年前就吃过男色大亏的赤松满佑看着堂下一个个象小鬼夜叉般的子孙们,想想自家与春日部氏的距离,登时暴走了。他跳出门口大骂道:义满将军一世英明,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生来,每日偷鸡戏狗,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此等主君,我等还要依着顺着哄着,由他呼来喝去,岂不辱没了祖宗!
他骂得如此的起劲儿,家里人费了老大的劲才捂上了他的嘴拉回他那森罗殿一般的家里去。
他的话很快就传遍了京都,尴尬的幕府数日之后发布了一道消息:赤松满佑同志由于长期艰苦的工作,压跨了健康,从而产生临时性的癔症。为了让他安心养病,将军大人决定安排他进行休假性治疗,他侍所的职务,暂时由山名持丰代替;赤松家的家督,也为赤松教康(满佑嫡子)接手。希望广大人民群众不信谣不传谣,相信朝廷相信幕府等云云。
赤松满佑虽然被幕府宣布为精神病,但是足利义教对他的处理并不算严重,似有手下留情之意。一直暴横乖张的将军突然发现善心来,倒让人有不习惯的感觉。难道他有更大的阴谋要对付自己?我们必须早作打算了!
“疯子”赤松满佑或者正常人赤松教康大抵都是这么想的。
就在京都里搞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嘉吉元年四月十六日,结城城周边的幕府军在上杉清方的指挥下发动总攻。被围了差不多一年的结城军断粮已经很长时间,饿得连弓都拉不开了,始终没有等到关东燃起遍地的烽火。将士们举事时的满腔忠义与豪言早就成了在啃树皮草根的时候忘记到爪哇国去了,防线在幕府军的攻击下迅速土崩瓦解,纷纷夺路而逃,无数人或在大火中被烧得焦炭,或掉到壕沟里淹死。事后清点,结城氏方被“斩首凡一万级”,不愧是一阵血战(抄书者疑:一国守护能动员个三五千人,已经不错了,以结城氏一家实力,加上前来投奔的镰仓公方旧部,能凑出一万颗脑袋出来?如果真有那么多脑袋,说不定里面有很多是无辜老百姓首级也是可能的)。
结城氏朝在城破之时,已知无幸,遂在乱军中冲来突去,要找上杉清方来个一骑讨,最后力尽自杀;其子持朝亦被武田信重讨取了首级;氏朝三子成朝则跑到常陆。结朝氏在这一役中元气大伤,好长时间连跑龙套的资格都没能混得上。
叛军的旗帜、年仅十三岁的春王丸与十一岁的安王丸倒是后醍醐天皇的好学生,化妆为女子出逃,却被长尾实景识破擒下,最后被杀于美浓垂井。足利持氏仅存的硕果永寿王丸原本在大井持光家,听说兄长们混得了名堂,便前来投靠,结果也一道被捕,但由于年纪小而幸免于难,数年后以弱冠之龄重出江湖,掀起了另外一场腥风血雨。
结城之战结束的消息传到京都,足利义教大喜过望,这一场持久战确实消耗了他的大部分精力,让他寝食不安。如今天结城城攻下,天都光了,镰仓公方基本上不可能死灰复燃,他离最高权力又进了一步,他焉能不喜呢。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将军一边到各处寺社还愿,一边接受公卿大臣、守护大名们或诚心诚意或委蛇敷衍的道贺。为了拍将军大人文功武德的马屁,各显贵要人纷纷向义教发贴,请将军大人过府设宴庆祝,赤松教康血红的贴子也夹杂其中。
足利义教似乎对赤松教康没有任何疑心,又听说他家新建的一个院子搞得不错,便答应了:那就定为六月二十四日吧。
这一天天气却不很好,电闪雷鸣,银蛇连舞。坏天气没有干扰客人们的兴致,到依然如约而来。到场的人除了将军本人和他的几名护卫外,还有管领细川持之、持所别当山名持丰、公卿三条实雅和将军的亲密爱人赤松贞村,畠山持永、大内持世、京极高数、山名熙贵(这几位基本上都是足利义教用乾坤大挪移手法换上来各家的家督)等人也被拉来当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