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分裂(三)
护良亲王这边还没来得及下第三步棋,足利尊氏的攻势就发动了。
他招式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把矛头指向了护良亲王。虽然挑战护良亲王是个高难度动作,但是足利尊氏却有必胜的把握,因为他号准了后醍醐天皇的脉门:天皇老爷子对护良亲王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护良亲王的多次违令、在现今畿内武士中的号召力都是身体力行程朱理学的后醍醐天皇对亲王不满的因素,在国家今后到底应该打什么旗子,走什么道路方面护良亲王跟后醍醐天皇亦存在不同的差异。尽管护良亲王在维护皇权方面的思想,与后醍醐天皇的观念不应该有太大的区别,在如何维持的考虑方式却大为不同。
两者之所以不同,是因为护良亲王毕竟上过山下过乡打过游击还亲自上阵杀过敌的人,他对社会最低的传统武士、新武士、老百姓所思所想,镰仓为什么会倒台等问题的理解远比后醍醐天皇来得的深。前面也讲过,为了争取革命的力量,他给人家开了不少空白支票。一些比较重要的首领甚至在战争在趁混把这张支票给兑现了。对此,护良亲王大抵是默许的。
后醍醐天皇却对此不以为然,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天皇,对别人的帮助与恭维都感觉到心安理得,没有啥欠债感。他收回支票本后,一边心里骂“崽卖爷田不心疼”,一边不得不签名兑现给那些眼冒凶光的乡下鄙人——要他自己签名才能作数,要市恩也是朕来市,啥时候轮到你护良亲王?
眼看大把大把的田地流了出去,那可是在割自己的肉啊,天皇老爷心疼得不得了。
这些事情都不算大,但矛盾一旦积累起来就不得了了。
找出了病根,足利尊氏开出一张剂量足以让后醍醐天皇糊涂到除掉护良亲王的药方。这张药方倒也不象咱们的医生写得象鬼画符那般的复杂,上面只写着两味药:离间父子,诬其造反——方子还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不过除掉政敌倒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用得好,两味药也就够了。
当然,足利尊氏本人不可能自己跑去跟后醍醐天皇告御状:护良亲王要造反!天皇对他跟护良亲王的同样的不信任,贸然行事反而适得其反,引起天皇的戒心,就象护良亲王当日的献计一样。
足义尊氏需要找一个人,让她把这剂药给后醍醐天皇给灌下去。
足利尊氏没费多大的劲儿,就找了这样的一个人。她就是后醍醐天皇的宠姬,阿野廉子,也是恒良皇太子、陆奥将军义良亲王、镰仓将军成良亲王的老妈。
阿野廉子据说是很有政治野心与手腕的女人,迷得后醍醐天皇晕呼呼的。子凭母贵,最大才十一岁的三个儿子居然都跻身于诸王之上。
我们不知道足利尊氏是如何跟阿野廉子结成联盟的,因为护良亲王在提出设置陆奥将军府的设想想,并没有撇开这位后妈,阿野廉子并没有恼怒护良亲王的理由。或许仅仅是因为护良亲王属皇族,又是皇族中倒幕功劳最大,威望最为高者,阿野廉子害怕其危及儿子们的地位,从而与足利尊氏结成联盟?若是这样,阿野廉子实在算不上什么太长眼政治眼光人物。
不管怎么样,在阿野廉子持续不断的枕头风劲吹下,护良亲王的处境越来越糟糕,与后醍醐天皇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为了打压护良亲王,朝廷甚至不承认了当初他开出的支票的有效性,对已经兑现了的支票进行清查反正;最后连他征夷大将军的的职务都给开了,只保留了一个兵部卿的虚职。护良亲王的名声一落千丈,大把兑现不出的支票弄得他焦头烂额。
四面楚歌的护良亲王走出了他的第三步棋。他除去足利氏的决心没有改变,但由于阿野廉子和后醍醐天皇两位黑哨的存在,他已经失去了跟足利尊氏拍板的资格。他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将反足利氏的行动由公开转入地下,由文攻改成武斗。为此,他到处招罗杀手,密切注意足利氏的动向,随着发动腹蛇般的一击——据说护良亲王曾对足义尊氏组织过一次暗杀行动,但是由于对方守备森严,没有得手。
可是这位爷似乎也已经有点晕头了,所找的人“负恩暴肆,犯夜横行,枉杀路人。”,搞暗杀搞得路人皆知,真是失败中的失败。
足义尊氏与阿野廉子趁此机会,给后醍醐灌下第二味药,向天皇告发护良亲王谋反。
后醍醐天皇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药一下肚,立即发作起来。
建武元年十月,楠木正成被调出去纪伊国平叛,护良亲王最后一支可以凭为依靠的力量就这么给抽走了。后醍醐天皇即以组织和歌会为名将护良亲王召入宫内,随即将其拘于武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