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喽,正常更新。
三 终结者(三)
捷报送到船上山,后醍醐天皇大喜,执拾行装,这就要下山摘桃子去了,临了可能还发出一句名言:哈哈,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镰仓幕府最重要的军事据点六波罗被攻下,给敌对双方都带来极大的震动。倒幕派为了抢功,全面开花,四处出击;镰仓军则是军心涣散,节节败退。据史书所载,整个五月份,“四平泉寺僧徒兵起,诛澹河时治于越前。能登、越中兵,诛越中守护名越时有;大友贞宗等诛北条英时于博多。长门探题北条时直,降。”
当然,也不乏少数远离主力,心急冒进实力又不足的中小家族冒冒失失的举起尊王的旗子,被瘦死的骆驼幕仓军一口啃掉。
可能最让北条氏感觉到最为不忿的是,灭掉自己一族的,竟然是另一个叛将,新田义贞。
新田义贞与足利尊氏同源于源义家之子义国,因“世食新田郡、世良田等邑”故苗字为新田氏。他们家在镰仓时代初期还混得不错,勉强可以算得上有力御家人的尾巴,还算是比较富裕的那个阶层。
可是,在进入镰仓中晚期之后,他家遇到了大多数御家人的家产分割、货币流通等问题,很快就败落下来。在一三一八年北条高时签发给他的安堵状上,笔吏竟然把他名字倒写了个个儿,可见这位爷实在算不得大名远扬。更有甚者,其分枝大馆宗氏跟岩松政经因土地用水问题发生纠纷时,居然无视这位老大,直接跑去镰仓打官司,真是让他面颜扫地。
这么个受人冷遇的爷,在幕仓讨伐倒幕派的大军中,自然不可能列在领兵的大将军那一伙,只能算在炮灰的那一系列里面。在围攻千早城时,他领郎党在幕府军中效力,基本上是出工不出力。名越越前守宁可一族被灭也要雪耻的豪言壮语激不起他的半点兴趣,他反倒利用这个机会跟护良亲王取得联系,然后称病打道回府,跑回上野老家,不跟幕府混了。
前线连战不捷,北条高时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四处拉夫募兵,修城挖池,军费开支大超额。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镰仓在控制区的官吏四处搜刮,筹粮备钱,搞得鸡飞狗跳,民怨载道。
无论多穷,新田义贞毕竟还算是家长,再破落还有那么几町地,官吏们自然会惦记着这位爷。某日,御内人黑沼彦四郎亲自上门,要新田氏“特课以钱六万,限五日”。新田义贞苦苦哀求无果,大怒,不但没交钱,还喀嚓一声砍掉了镰仓委派来收钱官吏的脑袋。
这喀嚓一声,新田义贞总算是出了名了,北条高时想必也不会再记错这位爷的名字了吧。
但是,有些名还不是出的为好,因为镰仓的大军马上向他扑了过来:不加以严惩,大伙都有样学样,我幕府以后还怎么要江湖上行走啊?
北条高时大概没想到,自己这一迫,竟然迫出了一个为自己棺材上填土的牛人。新田义贞本来还只是到山脚,给他这么一迫,就上山去了。
五月八日,新田义贞召集本族上下一百五十人,拜祀生祠,拜读护良亲王的令旨,正式举起反幕大旗。仅仅一天时间,他就收集里见、鸟山、羽川氏的三四千人马。
新田义贞统领这些基本部队,向武藏进发,军队一路象滚雪球一样的壮大,到与幕府军樱田贞国在入间河遭遇的时候,新田义贞的部队已经超过了两万多人。
新田军与樱田军在入间河一带激战了两天,“一日三十余合”,镰仓军吃了兵力不足的亏,后退至分陪。正好镰仓的援军在北条泰家的带领之下赶到前线,新田义贞猝不及防,被杀得大败,“明日,战,更大败”,倒幕军只得退保掘金。新田义贞的开场秀,表演砸了。
就在新田义贞困守掘金之际,相模人三浦义胜统六千兵马来助。三浦义胜认为敌方得胜,已成骄兵,不难破之,并自愿以已部为先锋,“义贞从之”。
第二天一早,幕府军受到倒幕军的三面攻击,大败,北条泰家“仅以身免”。
与其同时,友军小山秀朝、千叶贞胤部也在鹤见大破幕府军金泽贞将部,镰仓门户大开。
在败绩连连间,镰仓方面又接到六波罗被攻陷的消息。幕府上下失措,“知不可支矣”。
五月十七日,由武藏入相模的新田义贞军对幕府发动总攻击,这离他举事才刚刚十天时间。
一百五十年前源赖朝选择的风水宝地镰仓南面临海,东、西、北面坏绕高山,如果没有海军,只能靠崇山峻岭之间的七个关口进入,分别是名越切通、朝夷奈切通、巨福吕坂、龟之谷坂、假妆坂、大佛切通与极乐寺坂,以上统称“镰仓七口”,全部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地形。
倒幕军的兵分三路,由新田义贞、义助统兵攻北部的假妆坂;堀口贞满、大岛守之等将攻北部偏东的巨福吕坂;大馆宗氏、江田行义攻西侧的极乐寺坂。三路大军一路烧杀迫向镰仓,只可怜那些平民百姓,不知道招了谁惹了谁,无端端的遭此横祸,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镰仓幕府军也分三路应战:执权赤桥守时守巨福坂,金泽贞冬守假妆坂,大佛贞直则守极乐寺切通。幕仓军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要不就是打胜仗,要不就是死,因此士气颇堪一战。
北线的两路倒幕军一开始进攻得手,打退了镰仓的守军,突入山内(地名)。随即被扑上来的镰仓死死地拖住,双方形成犬牙交错的拉锯战,一日之内交战数十次之次多,倒幕军始终无法打破缺口。人们象野兽一样的撕杀着,嚎叫着,血浆飞溅,哀嚎不绝,峡谷隘口的怪石堆下乱草丛中,到处都布满了战死者的尸体。
由大馆宗氏(就是当初宁可跑去镰仓打官司也不找新田义贞主持公道,不把家长当领导的那位爷)指挥、绕道从西侧向极东寺坂的倒幕军的对手是跑过多次龙套,在第一轮赤坂城之战中击败楠木正成的大佛贞直。不把家长当领导的人当然是不讲理的人,大佛贞直在大馆宗氏部的疯狂的进攻下,连连后退。
眼见就要守不住防线间,大佛贞直的家士本间山城左卫门(据说这位爷不知道什么原因被罢了官,正在家里反省)带着自己一百多手手杀入敌阵,混乱中将大馆宗氏劈于马下,暂时稳定了防线。大馆宗氏下次要打官司,只好找黄泉大神了。
残酷的战争打了四天,倒幕军不但没有任何决定性的进展,西线的部队还因丢了指挥官无法进攻。这对粮草、装备都是自身携带的新田军极为不利。
五月二十一日晚,新田义贞从假妆坂悄悄的带走二万人马,绕到极乐寺坂一线,计划沿着海岸线一带的稻村崎小道展开突袭——幕府军都分布在极乐寺靠山一带,沿海一带由于有战船防卫,陆上的守军极少。只要冲破稻村崎小道,即可绕过敌方所有防线,直换捣北条高时把守的镰仓市区。
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稻村崎小道本身就是淹在海水里的,即使退潮也很难让二万大军顺利通过。新田义贞无奈之下,只能够求神,“解所佩金装刀(镀金的?),投之海中”,口中念念有词:“天子方为逆贼所迫,播迁西土。臣义贞敢执斧銊,深入贼地,志在靖国难,而匡王化。伏祈八部龙神,鉴臣忠赤,使得却潮通道。”等云云。
也是镰仓当灭,又抑或果真是新田义贞的诚心感动了那一路的大神。二十二日那一日,相模湾是个极低的潮位。潮水退去后,现出有二十余町(二公里)宽的沙滩。幕府的水军或搁了浅,动脱不得;或者远离了海岸线,镰仓的防线出现了一个大洞。
新田义贞大喜,也不顾与敌军纠缠,挥师直攻镰仓市区。
跟一百五十多年前被源义经从侧翼偷袭一之谷一样,幕府军的防御旋即崩溃了,倒幕军从各个通道涌入了镰仓。
尽管大势已去,忠于北条家的武士们仍然作最后一拼,大佛贞直领兵二百,在敌阵横冲直撞,最后全军覆灭;长崎高资之子高重,在混战中手刃三十余人,还想混入敌阵后刺杀新田义贞,后被人识破,只得收手作罢。晓是这样,他仍能全身而退,撤回到北条高时的最后据点东胜寺。
此时的北条高时正在寺中与众人把酒决别,长崎高重大步跨了进来,连喝三杯酒,把杯子传给了摄津道准,“割腹先毙”; 道准苦笑道:“有他垫底,还有谁好意思说酒量小而不喝呢”,自己也喝了小半杯,亦“割腹死”。随后诹访直性、长崎圆喜等人也象击鼓传花一样,或多或少喝点酒,自杀而死。
北条高时看着满到的尸骸,长叹一声,抽到着喉结,把酒一口咽了下去,抽刀割腹。
任戒错者干净利落的砍下了他的脑袋,然后亦回刀自杀。
负责善后的士卒放火烧寺,把一切都没入大火之中,包括北条中的荣誉、梦想。据载,从北条氏而死者八百七十余人,在镰仓以身殉主的亦有六千余人。
占领了镰仓的倒幕军并没有什么仁义之师的风范,他们在镰仓“所在放火,风适怒甚,府第延烧。妇女叫号,腾藉烟焰之中。众乘势四面攻鬭,杀戮无数。”新田义贞杀戮过重,其后不得善终,亦怨不了天尤不了人,出来混的,总有一天要还的。
日本史者评曰:“北条氏世世奸谋,不遑枚举。若夫放四帝,分皇统以为二流,又别摄家而为五家,以夺其权,其罪最大矣。其视主将犹木偶泥塑。噫,己有正从之分,则无上下之分乎。何使其屡易位乎。易曰:‘积不善之家,必有馀殃。’是以后醍醐帝一怒,高时伏诛,遂亡其家。皇天震怒,岂不畏乎”。
这,我们都知道,这基本上是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