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三二四年所谓的“正中之变”之后一直到一三三一年(元弘元年),后醍醐天皇都似乎老老实实的安守自己的本份,循规蹈矩。然而,在背后,他一直都在通过僧人圆观、文观、忠圆等人试图跟神灵们建立热线,请诸神大发慈悲,整治镰仓;在请神的同时,继续派人活动镰仓的反动者和延历寺、兴福寺等宗教的力量。他先是以护良亲王为天台座主,后又任命忠于自己的僧正圣寻为醍醐寺座主,企图通过他们来整合寺院的力量,以此为自己倒幕的本钱。
他的倒幕行动始终不顺,神灵们总是不在服务区,他的事业不断的受到打击,迟迟不能举事。
一三三一年,京城中风传换届的时间又到了,镰仓准备奏请后醍醐天皇退位,以便于“两统迭代”的施行;与之同时,一直为后醍醐天皇联络各地反对力量的日野俊基,神灵联络人圆观等人都被六波罗抓走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压城城欲坠的感觉吓得后醍醐天皇眼皮跳个不停。他找来众臣商量:事已至此,应该如何是好?
近臣吉田定房认为现在时机未到,如果强行以武力倒幕,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因而坚决的反对后醍醐天皇冒进行动。他写了篇长长的谏奏给后醍醐天皇,啥王者以仁胜暴事、不费民力役事、黄帝征伐事、舜服其三苗事、汤取桀事、武王放纣事、等等一大通,都是咱很脸熟的典故——看样儿,吉田定房看的外国书是不少。但他也不想想,后醍醐天皇现在的处境是黄帝、舜、汤、武王那一伙子人相比的吗?
连抄书者都闻到吉田定房的酸腐味儿,作为局中人,后醍醐天皇不可能闻不到。他把吉田定房的谏奏一丢,板起了脸,心说:你说得倒是轻巧,谁当天皇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所谓?你可是官照当,马照跑。于我来说可是大不同了,你要我等,我还有几年好等?伟人说了,“灰尘不扫它自己不会跑”,镰仓不打,它能自己倒台?门都没有!
吉田定房被天皇默杀了一把,很是郁闷。他虽颇得后醍醐天皇的重用,却完全是骑墙派,遂拿出尺子比划了半天,怎么看朝廷这边都不象能赢的样子。他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大义名份之类的了:身家性命要紧,只要能卖得出个好价钱,天皇当然也是可以卖的!
几乎与吉田定房告密的密使在同一时间,后伏见上皇的密使也到了镰仓。
对大觉寺统的一举一动都非常关心的持明院统在探听到后醍醐天皇要向幕府动手的消息后,又惊大喜。惊的是如果他得手,今后持明院统还怎么混呢?不要说永掌大权,就连两统迭代也难吧?喜的是,如今我抓到你的把柄,倒幕这等大事,镰仓纵使不杀得你人头滚滚,也打低你大觉寺统的几代人吧?看你还拿什么来跟咱们争——后伏见上皇的眼光与争抢骨头的狗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完全没考虑到就算是打低了大觉寺统,自己还是得在镰仓幕府的鼻息下过日子,镰仓若是对自己不满,照样可以“劝”自已退休,还是照样可以炮制一个两统迭代来折腾自己的。
在抄书者看来,持明院统的上上之计就是不管他们,任他们爱怎么打就怎么打,自己则积攒支持已方的力量,等待时会,或做和事佬收拾残局,或干脆两个都踩死,自己当老板,这才是混水摸鱼的上上之策啊。
镰仓被从各个渠道收集回的消息构勒出的景象吓了一跳,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象小绵羊一样的后醍醐天皇骨子里却是一条蛇!
北条高时与长崎高资虽然被各种史料打扮为十足十的恶棍加混蛋,基本的常识却还是有的,那种“君虽不君,臣不可以不臣”的扯淡对他们没有说服力。八月二十二日,三千多先遣军在二阶堂贞藤的带领先行出发,说要请后醍醐天皇和尊云亲王到镰仓喝茶;九月五日,大佛贞直、金泽贞冬、足利尊氏等领号称二十军的清君侧大军浩浩荡荡的开向京都。
二阶堂贞藤和大佛贞直等人并没有捞到场象样的仗打,嗅觉灵敏的后醍醐天皇早就和藤原师资等近臣带着三神器“驾妇人车”,一溜烟小跑的逃跑出宫,跑进了比叡山,打死也不愿意喝镰仓的茶。
过得数日,大概是感觉比叡山的安全系数不高,他们又经松岭寺、鹫峰山转移到木津川上游地势比较险要的置笠山。自愿落草的后醍醐天皇在这里集结手上可掌握的少量僧兵和武士布防,并正式与镰仓撕破脸皮,向诸分国下诏,号召各路武士起兵倒幕勤王。
镰仓政权倒台的第一把火,“元弘之变”就此开始。
镰仓的“二十万大”军在京都找不到离家出走的后醍醐天皇等人,便分散开来,四处搜寻他们的下落。后醍醐天皇为了追求广告效应,把倒幕军联系方式、地址、联系人啥的到处乱贴,就算是路痴找起来也不废半点劲儿,很快大佛贞直就带领幕府军就包围了置笠山并发动攻击。
后醍醐天皇的队伍大多是文人,我们也从来没有看到过天皇老哥本人有什么军事才能,饶是这样,倒幕军还是凭借着置笠山天险进行顽强的阻击,成规模的战斗一直打了二十多天,直到九月底才告失败。
让后醍醐天皇郁闷的是,他花了大街小巷里花了巨额的广告费,又等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招揽到一个勤王的武士,境遇跟当年的后鸟羽上皇一模一样。
难道我的下场跟他也差不多吗?后醍醐天皇心里七上八下的。
形势已经不容得他再呆在那里胡思乱想,他只得带着几个部下急急如丧家之犬地逃向河内,投奔赤坂的楠木正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