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蒙古袭来(八)
无论如何,弘安之役元军是败了,无论是从军事上还政治上都遭到彻底的失败,而且败得很惨。损失了十万人马,拿不下日本的寸土片地,将领们丢下大部分的士卒,狼狈而归,这在蒙古军队的征战史上是不多见的。
元军失败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在日军方面,北条时宗改进的军队动员征集方式,加强了在一线常备兵的兵力,使得日军的兵力在战争的一开始就超过元军;日方修建的壁垒也起到了很大作用,缩小了双方在战术动作与战术指挥上的差距,元军的阵形优势被削弱,日军的个人战技得到发挥;日军的战术不再那么死板,夜袭、火攻等等花样百出;草野次郎、河野通有、竹崎季长这些亡命之徒不顾伤亡,发动誓死的攻击。由此可观,日军的战斗意志的高涨,也是元军所不能比拟的。
于元军方面,指挥上的问题、协同上的问题、补给上的问题、士气上的问题、装备上的问题,兵力对比的问题,将领的矛盾问题,战斗力上的问题,对海情气候的不熟悉、还有还有豆腐渣工程造成船的质量不高的问题,最致命的是“神风”的打击问题都导致其失败的原因。
在指挥协同上面,东路军出海过早,又好大喜功,在海上晃悠了一个月时间,兵疲将惫;面对着数量与已方相差无几,但在工事后固守养精蓄锐的,士气旺盛日军,居然还分出三分之一的兵力跑去“牵制”长门的日军,真不知道是谁牵制了谁;在兵力、地利都不如日军的情况,又跟日军在志贺岛上拼消耗,死攻一点,打了几天的绞肉战,攻而不克后退至壹岐岛,大军在海上得不到有效的休整,又被日军不停的骚扰。诸多因素夹杂在一起,使得东路军与江南军会合的时候,其战斗力事实上已经降到了零点。
江南军出发迟缓,又没有及时与东路军取得联系,原定的集结地点由高丽改到壹岐,又改到平户,使得东路军奔波于命;两军会合至平户后,由于作为进攻的主力的东路军急需休整,所以元军居然在二十多天里没有发动象样的进攻;当他们想发动大规模的进攻时,老天爷已经不肯他们机会了。
元朝诸将间的矛盾也是其中的影响因素。忻都把自个儿当成了高丽的上皇,洪、金方庆二人对他并不爽;由于洪曾经陷害金方庆,指其谋反,差没点把金方庆整死,金洪二人的关系亦不见得如何和谐。阿赖罕半路病归,换新的总指挥,同样也造成元军指挥系统上的混乱。
范文虎此人倒可以算得上一代“名将”,行动时迅捷如电——逃跑时;敌来时稳如磐石安不动——敌方攻击友军时;战斗机动灵活——打过不过就投降或者跑路,绝不死抗。这位爷由于是投降派,脸上肯定被史学家泼了不少的墨污,但从他的生平事迹来看,范文虎确实算不了什么将才,后来当了范跑跑,自是情理之中。
元军既然有那么多失败的理由,加上不可抵挡力的影响,这仗打得那么惨就半点也不奇怪了。
事实上,越海登陆作战历来都是个难题。在诺曼底登陆时,以美英合力的军事力量、工业力量、科技力量,艾森豪威尔尚且认为踌蹰不定,更不要说七百年前的元军了。在那个时代,根本没有确保胜利的技术力量,没有领教过自然威力的忽必烈作出的决定只不过是一场豪赌而已。
除了以上因素外,那些所谓的“义战”啦,“入侵者”啦之类的分析诸位看官大可置之不理。蒙元在扩张的过程中,又何曾打过什么义战哩,蒙元又何时当过“解放军”呢?金国且不说,因为在蒙元崛起之前,金国统治者毕竟长期欺压过他们。花刺子模仅因一城军官杀其使者,城池一陷,必大肆劫掠,满城被屠的事例比比皆是;在昔时的盟友南宋地盘上,“财货子女则入军官,壮士巨族则殄于锋刃;一县叛则一县荡为灰烬,一州叛则一州莽为丘墟”。
这些不“义”之战蒙元军都打赢了,单单是日本却因为“不义”而保存下来的解释,不太可笑了吗?历史总体进程应有一定定势,有其必然方向;但单个历史事件,因能对其造成影响的因素过多,因而显得无序且混乱,决不可以是是非非的大原则来判断其走向。
由于弘安之役掺杂着中日、蒙汉之间的因素,在各自立场的影响之下,争执远比文永之役的为甚。出于种种目的,各种谬论层出不穷。
总体上来说,江南军的战斗意志不高是不可辩驳的事实。既使普通老百姓不关心那些虚伪的大义,国沦家破,受欺压凌辱的感觉总还是有的,作为四等“公民”,谁也不会在遭尽白眼的情况下去给施暴者卖命打仗。
同时,无论是北宋还是南宋,尚武的气氛都不浓厚,没有象那些穷兵黩武,专事攻掠的国家那样的建形成一个专事战争的“军事阶级”,因此总体国民的基本战技比不上在马背上长大的蒙军,也比不上从小到大一直接受军事训练的日本武士。
但是,由得出一个“南人”不能打的结论未免太过于武断,在纷乱的十二、三世纪,试问那一个国家能象南宋一样在襄樊地区与蒙古军混战六年之久?又有几个国家能象南宋有那多么的遗臣,涌身入海,以死殉国?(当然,投降派的数量估计也能列诸国之首)南人并不缺乏为国赴死的精神,看为的是那个国而已;南人也并不是一触即溃的豆腐军,吕文焕虽最后亦是投降,却是在无可奈何之下全一城之众的没有办法的办法,比起范文虎之辈来说,他简直就是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