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蒙古袭来(四)
就这样,象土地爷一样被炸得灰火灰脸的日军在冲到元军面前时,正对敌人的元军挡住日军前进的方向,两翼侧迂回到日军左右方向,形成一个袋形的包围圈,从三个方向围向日军。日军仗着个人的战技以及武士刀的锐利,顽强抵抗,打得极其的英勇,给元军造成不小的伤亡。然而,战争并非个人秀英雄主义的地方,集团挺进的元军象绞肉机一样缓缓的向进,身后留下大片大片的双方士兵的尸体。
现在一些想当然或者具有反思到自虐精神的写手们喜欢不加思索地认为元军远程武器压过日军,日军近身作战及作战精神却胜于元军,入侵者因此而败,全然不顾日本方面描述日军的惨状:“……元军排列成队,有逼近者,中间分开,两端合围,予以消灭……”,元军“皆矫健,勇猛有力,不惜死。贯轻铠,乘良马,弛突便捷”
(《八幡愚童记》)。
到上午十点左右,各处登陆场的元军已经将日军驱离了海岸线,深入内陆。百道源地区,金方庆指挥的高丽军进展顺利,向纵深发展;箱崎一带担任主攻的元军一开始势头很猛,很快就挺进至赤坂一线,当面的日军纷纷后退。
正在赤坂一线的菊池武房和大友赖秀见状大怒,统兵杀向元军。他们两人共有郎党二百多人,集团冲锋,也不是一支可以小看的力量。
元军一路如入无人之景,正在追杀四处逃散的日军,被突然间杀的这一彪人马一冲,乱了阵脚,加上赤坂一带地形不便于军队的展开,便一边抗击敌人的进击,一边后退重整队伍,兵分东西路,东路军牵制敌军,西路军则向博多杀去。
菊池武房和大友赖秀兵力毕竟不多,也不敢久留,冲杀得一阵,便掖着几颗人头,带着百余残兵退了回去。
这时,堂吉诃德——啊,是竹崎季长隆重地登场了。小伙子(他这一年才二十岁,说声小伙子也不委屈了他)原本在箱崎战线东侧,在乱军中寻找自己的大部队,菊池氏本家的人马。
在兵荒马乱的几万人中,要找到组织,不是很容易的事,正在他越走越迷糊的时候,听闻溃兵说博多那边吃紧——博多是日军整个防守的核心地带,博多破了,日军的防线也就被分截成首尾不能相接的两部份了。小伙子一想:那里才算是大场面啊,等于首体啊;相比之下,箱崎不过是小县城的体育场而已,就秀就得到大地方去秀嘛。
小伙儿一打定主意,连组织也不找了,带着手下就向西边赶——若是摊到纪律严明的蒙元军,这种四处跑来跑去找不准位置的小卒子早就被砍掉脑袋了,那里容得你还去搞什么一番枪哩。日军全局指挥之糟糕,由此可见一斑。
竹崎季长向指挥官后藤经景资报到,讨得命令,也不管有没有支援部队,带着自己的四个手下,立马要上阵。
他学堂吉诃德,他的手下却不似桑丘那般的搞笑:老大,咱们人实在太少了,还是等等别人一起吧!
他不在乎的说:“弓箭の道、さきをもって賞とす。ただ駆けよ!”(弓箭之道,只有冲在前面的才有奖赏。给我冲啊
手下虽然明知是去送死,领导带头,却也没有办法,只好跟着他大呼小喊的向元军杀去。
瞧见有五个人咋咋呼呼地冲过来,元军摸不清头脑:这也算是打仗吗?
元军虽然迷惑不解,却也知道对方是来砍人头,当下火光闪闪,“铁炮”乱轰,箭如飞蝗。竹崎季长的四个手下死了两个,自已也满脸硝烟,象个剌猬般的摊开手脚,躺在地上,幸得有重甲保护,才没有变成一只死刺猬。
就在他只得眼睁睁的等着黄泉大神来接引他的时候,肥前国御家人白石通泰杀入敌阵,将他救出。白石通泰是他事先约定为自己的“一番枪”作证明的人,如今反倒要别人来救他,也够丢脸的。
酣战多时后,尽管日军作战顽强,给蒙元军带来较大的伤亡,武藤景资的出击还射伤了蒙元军的副帅刘复亨,然而兵力、战术都不及对方的日军无力回天,各处防线均被击破,博多、冲浜先后沦陷。博多街头大火熊熊,浓烟滚滚,许多来不及遣散的武士的妻女落到蒙元军队手中。
傍晚时分,被打得胆战心惊的日本残余人马全部收缩回太宰府的水城里固守,等待还不知道在那里的援军。
取得外围战初步胜利的元军当天晚上却收到了主将忻都一个奇怪的命令:撤回船上。
日军在极度惶恐不安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夜,他们中的许多人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日落,刚出征时的豪气已经荡然无存。不远处博多街市上映红了在水城大坝上担任警戒的守卫的脸,所有的人都沉默无语。
天一亮,武士们抹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抓紧自己手下的兵器,狼吞虎咽的吞下冷饭团,准备迎接此生的最后一战:死就死吧,身为武士,他们早就有死的觉悟了,只要能多杀死一个敌人,为自己的死多添几分色彩,那就足够了。
太阳已经出来了,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大坝上的人默然无声。
太阳高挂,敌人还是没有来进攻,博多残烬上的青烟衬托出来的诡异的静让人感觉到可怕。
中午,敌人还是没有来。日军开始有些急燥了——等待是一条很令人痛苦的事,既便是敌人,也不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