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北条时赖原本是在家里等候平盛时的调停结果的,没想到等来等去却等来了自己外公亲自带人攻打三浦氏的消息。三条时赖毫不犹疑的决定站在了安达氏一边,说:“事既至此,势不可遏。”——自己既然没有办法制止安达三浦家的争斗,那就得选择立场。他当即下令金泽实时担任御所警戒,以北条时定为前敌主将,带兵支援外公家。
这一场堪称镰仓自开幕以来最大的火拼打得异常激烈,支持两派武士从四面八方向战斗核心区聚集,在半路碰上面就打了起来,街头巷尾都成了武士们交战的战场。三浦家虽然力弱,但依仗着庭院固守,逐次抵抗,并未处于下风;北条、安达联军人数虽多,急切中也拿不三浦家,倒有不少有力的御家人集中起自家的族人,关起门来,蹲在墙头围观,看最后的风向倒向谁,以便决定自家的立场。
北条时赖担心这么拖下去,人心扰乱,有人会趁火打劫,从中渔利。便下令用火攻,烧毁三浦氏的各处据点。
此举效果显著,被烧得焦头烂额的三浦氏武士纷纷从工事后方逃了出来,或是与敌方拼力死战,或是退回下一道防线。没有了工事优势的三浦氏人数上的劣势马上体现出来,一道又一道防线被北条安达联军攻破,北条时赖与安达景盛指挥部队稳扎稳打,将三浦泰村、光村等人紧紧的压到了内宅核心。
三浦方见大势已去,遂趁敌人未合拢之前,拥着家族的重要人物杀出重围,四散逃命。
三浦光村带领八十多骑冲入了防御坚固的永福寺,派手下去找三浦泰村,请他前来与自己汇合。
使者在乱军之中到处搜索,终在法华堂找到了三浦泰村——那法华堂是源赖朝生前拜佛的场所,源赖朝死后这里贡奉着他的雕像,他的坟墓也在法华堂的后面。
已经心灰意冷的三浦泰村跑来法华堂,本就是要在源赖朝坟面前最后一战,拼死自杀的,便传话给三浦光村说:“运去力穷,纵据金城铁壁,何益之有。等死则死,故将军影像之前耳。汝宜来会。”。
三浦光村犟不过了泰村,自知单靠手下的那八十几人,就算暂时能逃出生天,也免不了成镰仓的逃犯,与其被作为通缉犯窝囊而死,不如战死更为荣光,遂又从永福寺杀了出来,踏破了敌人的防线,冲入法华堂。
北条、安达联军攻破了三浦家宅院后,骑墙派们已经没有墙可以骑了,纷纷打开家门,加入了北条时赖的队伍,联军力量猛涨。北条时赖倒也挺能理解这些骑墙派的难处,没有责罚他们,一边以少量部队收拾镰仓街头三浦氏的残兵,恢复治安,一边以主力包围了法华堂。
数次攻击之后,三浦家一方弦断箭绝,已无力再战。三浦族人自知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纷纷放下兵器,列坐于源赖朝的雕像面前,低头念经。
三浦光村此时还愤愤不平,埋怨三浦泰村优柔寡断,不依其计行事,“速举大事”,害了大家,“身死家亡,为天下笑,悔何可及”,说完拿刀子割自己的脸皮,还追问别人:“我的脸皮还在吗?在吗?”,活生生的拍恐怖片的样子。
在最后的时刻,三浦光村不愿自己的尸体落到敌人手上,死后还受凌辱,要放火烧掉法华堂。一直不出声的三浦泰村制止了他:“无益于事,徒取不忠之名。不可为。……吾家于霸府,累世树功。子孙有罪,犹当从宽宥。况我自大介以来,为四世之宗,加以北条氏外亲,协弼政事,有功无罪。而今以谗被戮,岂非命哉。但先人当事,冤杀颇多,岂其报应邪。亦奚怨北条氏之寡恩哉。”
老哥儿到这时候还没想通,这不是北条氏寡不寡恩的问题,而是因为三浦氏力量的壮大已经执政家已经难以控制的地步,即使北条时赖不对他家动手,北条与三浦氏的冲突始终会发生的,迟早罢了。北条时赖年少气盛,杀伐果断,又加上三浦光村跟前将军北条赖经勾勾搭搭,要请将军故地重游,你三浦泰村虽不参予,却也不制止,这一劫,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去的。
当北条时赖踏着满地的灰烬走进法华堂的时候,寺内已经是一片的死寂。没有反抗,没有打斗,也没有呻*之声,连胜利都都没有得胜后的欢呼声,个个面色凝重。三浦氏宗族二百七十六人,还有忠于三浦氏的士兵二百多人,全部自杀,尸体铺满了法华堂的地面,插足不下,精神不是很坚强的人,只怕就此天天会做恶梦的。
这一场仗叫做宝治合战,亦称三浦之乱。显赫一时的三浦氏,除了远江守三浦盛时一支战前就看清楚了形势,及时归附北条氏得以幸免之外,就此全部灭绝。后来,三浦盛时知道自己背叛家族的行为不为世人所容,干脆把自己家族改回姓平。
北条时赖无疑是不怕做恶梦,神经线很粗壮的人。在迫杀三浦氏一族后,他派兵袭击了上总权介千叶秀胤的宅第——千叶秀胤是镰仓老骨干千叶常胤的曾孙子,北条时赖攻击他,同样没有什么正当理由,不过是因为他是三浦泰村的妹夫,为了斩草除根而已。
千叶秀胤见自己大舅子那么生猛的人都被举族而灭,自己打下去根本没有胜利,白白浪费人命而已,于是在家里堆上了大把柴火,把全家连人带物烧了个精光。值得一书的倒是他的弟弟千叶时常因兄长夺其庄园而兄弟生怨,在生死关头却跑来跟兄长一起赴死。做弟弟做到这个地步,倒也配得上在历史书上能留下个名字。
血腥而鬼魅的宽元四年和宝治元年奠定了北条时赖的执政基础,巩固了北条氏的地位。三浦家的消亡,其它大族势力的消弱,原有的权力格局彻底的发生变化,使得北条泰时所设立的评定众制度名
存实亡,为得宗专制创造了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