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承久之乱(一)
后鸟羽上皇的和歌迷不死北条义时,要扫灭镰仓,靠的是拳头。后鸟羽上皇的拳头,便是藤原秀康等人。
藤原秀康是大和国人,历任左兵卫、左卫门尉、检非违使等职,挂职能登守,上皇搞西面武士便是以其为首。他出身不高,受到朝廷的恩遇屡屡提拔,作不次之位,从而成为领导面前的红人,还承包了朝廷的不少大项目大工程,赚了个盘满钵溢。饮水思源,他自是对后鸟羽上皇忠心耿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上皇对他也也非常的信任,对镰仓方面军事上的准备工作大多交由他去办的。
后鸟羽上皇的另一大将名山田重忠。这位爷也同样姓源,但在二百五十年前源满仲、源满政那一代就已经分了枝。山田重忠的高祖源重实还是赖光四大天王之一,其后每隔几代家里都会出一些次一流的牛人,总算也混得不红不黑的。据说他“勇武有材干,待物宽恕,为时所称”,是朝廷军中不多的可堪为将的人。
除了这几位主要人员,后鸟羽上皇这边武士还有清水赖高、八田知尚、佐佐木经高、佐佐木广纲、宫崎定范、仁科盛远等人。这些人既有上皇一手培养出来的,也有是源义经当年所说的“镰仓不如意者”。
三浦胤义,便是这些不如意者中的一位。
三浦胤义原是镰仓方面三浦家的人,是三浦义村的弟弟。这位爷反镰仓,是因为他的老婆,真可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种。
据说他老婆当初还是女孩子的时候,跟高中生源赖家有段恋情,还生下个儿子,却被北条义时给杀了。这事对她打击很大,发誓此生不愿再见到北条义时。
数年后,她嫁给了三浦胤义。三浦胤义对娇妻爱护得很,倒也不自己头上有些绿油油为意,尊从了夫人的意愿,在值完京都守护的班后。不愿再回镰仓,免得老婆受到刺激。
三浦胤义不服从组织工作安排的行为对镰仓来说,简直就等于红杏出了墙的女人,是大逆不道的背叛行为。北条氏大怒:不回来,那就就地免职,一掳到底!
藤原秀康大概是狗仔队出身的,居然那么私人的事他都打听得到,趁此机劝三浦胤义加入倒幕团队。三浦胤义慨然道:“天子欲诛逆臣,海内臣民,谁敢违者!”,当下马上签了报名表,还说自己的老哥三浦义村也是条好汉,自己愿意招他来助已。
三浦义澄此时已死,其长子有纲名头不怎么响,次子义村实质是三浦家当家人。若是能够争取得到三浦这样的御家人前来助已,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自己都增加好些份量。后鸟羽上皇闻言大喜,令藤原秀康的手下押松前去关东传宣自己的院旨,并为三浦义村送上自己的亲笔信,他自己与重臣、武士们则做倒幕前的最后冲刺。
承久三年(公元一二二一年)四月二十日,顺德天皇让位于其子怀成亲王(在位不到三个月的怀成亲王居然也算一代,是为仲恭天皇。),自己则挤入上皇的队伍,专心跟着父亲后鸟羽上皇打江山。
五月十四,后鸟羽上皇在城南寺组织一场有一千七百多人参加的流镝马箭术大比武。此时正在京都轮值的京都守护之一大江亲广(大江匡元之子)不知事已生变,当下带着五十多人便过来了:这金牌,咱是拿定的啦,谁也甭跟咱抢!
后鸟羽上皇冷冷的盯着他:“汝为义时乎?将为朝廷乎?速决去就。”
大江亲广原本兴冲冲的准备来拿金牌的,没成想一来后鸟羽上皇就给他做选择题。他脑袋迅速了运转了几秒钟:这道题其实不难做,选“去”的话,必定就即去黄泉国;选“就”的话,脑袋固然也不安稳,却至少还能多吃几天饭吧。
他脱口而出:“愿就!”
于是,镰仓在京城的势力就这样的被瓦解了。
后鸟羽上皇一不作,二不休,要这些刚弃暗投明的大哥们交上投名状。次日中午,三浦胤义、佐佐木家的人包围了藤原光季的宅子,围而攻之。
藤原光季亦称伊贺光季,是感觉朝廷动向有异后镰仓派来与大江亲元一起警戒京都的另一位守护。由于他事先接到藤原公经的消息,没有参加城南寺运动会,得以拖过了一天,却调集不出军队来抵抗。他又不愿跑,只好打开家门等死。
忠于朝廷的军队一个冲锋,就把他那支二十七人的小部队打散了,顺便把藤原公经一家也拿了下来,象甲鱼一样的绑成一串交给后鸟羽上皇发落。
后鸟羽上皇直到此时还不放心,问三浦胤义:“依你看来,有多少人会死心踏地的给北条义时卖命呢?”。
三浦胤义打小数学就没合格了,把脚指头都加上去,半天才给上皇个答案:顶多千把人吧。
边上有个叫儿玉家定给上皇浇了盘冷水:“千把人不可能的,至少万人以上!要是我在镰仓的话,说不准也跟义时一起混了。”
这盘冷水把后鸟羽上皇兜头兜脑的淋了个透心凉。他虽然不高兴,但不得不承认儿玉家定的估计是中肯的,就算是北条义时家族及其直属的郎党也不下千人,怎么会只有千人呢?三浦胤义不是不识数,那是怕吓了自己。
在随后公开发布院宣里,上皇的语气相对的缓和,他宣布北条义时是乱臣贼子,正式向五畿七道下达对北条家的讨伐命令——后鸟羽上皇急是急了点,政治智慧还是有的。他的矛头仅指向北条义时一族,对其它御家人则争取分化瓦解的政策。他坚信,自己给了镰仓众多御家人想象空间,始终有人会有人站出来,以北条义时人头向进行邀功的。到那时,镰仓无头,自己则可一个一个的慢慢收拾各路草头王也不迟。
后鸟羽上皇没想到,自己等来等去没等到北条义时的人头,传令关东诸国的押松反而给他带来一个坏得不能再坏的消息,差没点把他吓得从榻榻米上摔了下来:镰仓方面组织了一支十九万人的大军(小数点自然有问题的),正浩浩荡荡的杀向京城。北条义时还给他传来一条口讯:“义时无罪遭谴,夫复何言。上好战,故命弟时房、儿泰时、朝时,率十九万骑三道并发。上宜纵观。如未能餍足,重命兄重时、政村,率二十万骑,义时亦当续发。”
他错误的高估了自己的政治手腕,也低估了镰仓方面的政治智慧了。
三浦义村在收到弟弟胤义的来信后,毫不犹豫的作出决定:把信交给北条义时——三浦义村早就把两只脚都伸进北条氏的裤子里面去了,为北条氏做了不少的秘密工作。有人甚至推测,源公晓刺杀源实朝事件,就是三浦义村根据北条氏的意思一手策划的。他既然已经铁定了心要跟三条氏混饭吃,人又在镰仓,义时“外示忠厚,内极阴狡”,只怕他早就知道自己跟朝廷有接触了,怎么还可能冒险响应后鸟羽上皇的号召呢?
北条义时看信,脸色大变,长揖而拜,对三浦义村说:“存亡系于君,唯君所图”——大哥啊,我的生死存亡就看你的了,你看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三浦义村对这位爷的脾气了如指掌:“老大,小弟是靠你才有今日啊,怎么可能象那些个卑鄙小人一样,在这个机关背弃你呢?您就放心好了,我一定跟你走底!”。
两人遂在镰仓设下了天罗地网,抓住了上皇的使者押松。据说押松这厮擅长凌波微步,不吃草不加油,压根不用卖发改委的账,只靠几个饭团子,就日行一千,夜行八里,加起速来,零到一百公里还不到五秒钟。可是,这回落到了北条义时的手上,他想踩油门也踩不了了。
在镰仓的最高决策层会议上,大家的脸都灰蒙蒙的一片:这十几年来,北条氏把权,跋扈嚣张,任意妄为,大家都看在眼里,二代将军是死在他家的手上,风传说三代将军之死跟北条义时也有些关系,领导他敢动,亲信他也不客气,天晓得哪天惹毛了这家子人,自己也跟着有一样的下场?有些人甚至认为,朝廷要收拾的对象是北条义时,跟大伙儿有什么关系?值得为他卖命吗?
惧于北条氏的淫威,也没有人敢把心里话说出来,会场静得象老师刚提完问题的课堂。
北条义时急了:大伙儿说说,大伙儿说说,有什么意见有什么看法随便说,今天是民主生活会,言者无罪,就算主张向朝廷投降也不打板子。场上不说,背后乱说,现在不提意见,过后一山意见的,莫难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