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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源平氏的沉浮(八)

天皇下了便宜行事的命令,武士便再无后顾之忧。在源为朝、平清盛等人的指挥下,天皇阵营诸军搞了一次盛大的烧烤,一切能生火的东西全向白河宫里扔去,火箭、布料、油瓢、木柴诸般物品从天而降,在宫城脚下燃烧,白河宫内外腾起了熊熊大火。

源为朝等人虽然悍勇,却也挡抵不住祝融将军的烟熏火燎,纷纷拥定各要人突围,免得成了烧鸡翅膀。由于火势太大,天皇军也不敢迫得太近,火势稍缓后进入残墙断垣中寻索,除了几十具焦黑的尸体外一无所得。

后白河天皇马上发布命令:关闭各处道口,进行全城大搜查,就算掘地三尺,也务求除恶必尽!

上皇一党逃过了大火,却逃不过天皇军的追捕,此后数天,党人纷纷落网,剩下的人也在信西的诓骗之下先后出降。最干脆的是宋襄公藤原赖长,他在逃路的半路头上中了一箭,登时不能说话了。从人将其送到父亲忠实处,忠实见他闹出此等大事,也不敢收留,他绝望之下。“自齚其舌,遂死于奈良坂”。其子兼长、师长、教长等人全部被流放,其父忠实本亦因立场不明受牵连,

此战首次作为武家栋梁出场的平清盛的表现令人失望,为了体现自己的耿耿忠心,他将一刀砍下了自己叛党叔叔平忠正的脑袋——据说他认为自己砍了叔叔的脑袋,可以看源义朝的笑话:我大义灭亲,杀了自己的叔叔,您老爸爸和弟弟们怎么处理,您看着办吧。

源义朝虽跟父亲弟弟们的关系恶劣,却也不愿背负轼父杀弟的骂声,便找到天皇:我们老爷子只是一时糊涂,兄弟们也是年幼无知,求求您放过他们吧!我愿意以我的功劳,抵销他们的罪过!

后白河天皇一改几个时辰前的和颜悦色:开什么玩笑!平清盛大义灭亲,你怎还敢给他们求情?

源义朝怏怏下殿,设下了刑场,除了源为朝之外,源为义和参加叛乱的儿子全部死在他的手下。朝廷更是大开杀戒,平家弘及其子弟党羽七十余人与参予叛乱的武士头领们大多被杀,京师的刑场成了西瓜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在药子之变中,因藤原仲成未曾受审便被处死被朝野垢病之后,加上平安时代对怨灵的敬惧,日本朝廷对死刑还是比较慎重的。但是,看官们不要走进误区,以为日本平安时代前头这三百多年就取消了死刑。当年,应天门大火事件中伴善男那一档子人判决书是“烧应天门当斩”,只是“诏降死一等”改为流配罢了——这是因受刑不上大夫的思想影响给犯错误的官老爷们留条生路而已。至于小P民和乡下武士们,该砍还是砍的。平将门、藤原纯友、安倍贞任等人有那个能一个零件不缺的押到京师的?就算是平忠常在半路病死了,不还是被砍下脑袋带到京师?

主持这场大屠杀的是信西和尚。信西原名藤原通宪(亦随养父之姓称高阶通宪),出身不高,通过老婆是天皇乳母的关系得以成为院厅近臣,出家后称圆空、信西,藤原显赖称其为“天下才子,人无复出其右者”,是个大牛人。

可是,这位才子干起龌龊事来,也是毫不手软的。在天皇军攻下白河宫后,他贴出公告说如出降,将赦之不死,仅处流罪,真是我佛慈悲;可是叛党一投降,他老兄马上翻脸,要判处平忠正、源为义等人死刑,还要迫人家骨肉相残。

但是,他砍人家的脑袋,似乎也不是一味好杀。他所杀的基本上都是武士,公卿的后裔中即便是直接参加叛乱并发生重要作用的藤原教长也仅处流刑而已。结合信西在后白河天皇执政期间颁布的法令来看,这位爷应该是看到了武士对公家政权的危胁,趁此机会杀鸡儆猴告诉那些不安份武士们:你们不过是朝廷的鹰犬,少轻举妄动,少做点跋扈的事儿,乖乖听话就有肉吃,不然下一个被子侄杀掉的就是你们自己!

该杀的杀光了,该流放的也打发走了,连重仁亲王都被迫出家当了和尚。有一个人,后白河天皇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理了。

当日兵败后,崇德上皇拒绝了源为义等人护卫,让他们自寻生路,自己跑到仁和寺投奔了弟弟觉性法亲王。觉性和尚却并不欢迎这位落魄的大哥,派人把他“领”到后白河天皇面前:老板,有快递!

后白河天皇思考再三后,七月二十三日,终于下诏将其流放到赞岐国,以源重成作守护。打那以后,世称崇德上皇为赞岐院,降职了。

在赞岐国期间,老同志花了三年多的时间,用自己的血抄写了五部大乘,送到觉性法亲王处,“请藏安乐寿院”。后白河天皇疑其为诅咒自己,不许。

崇德上皇大怒:“叔姪交兵,兄弟相仇,自古有之。朕为忏悔,亲书佛经,特修冥福,非为今生,而犹不许藏之”,愤怒之下,发誓原死后变作大魔王,扰乱天下,“取民为皇,取皇为民”,颠覆这一个令他憎恨的政权。

数年之后(长宽三年八月,一一六五年),崇德上皇在禁闭中郁怒死去。后白河上皇(他在一一五八年让位于二条天皇)没给他天皇的待遇,只是将命地方国司将他草草埋葬了事。

崇德天皇死后又过得数年,大概是已经练好怨灵的基本功,开始出来小试牛刀,所有怨灵作祟的异象频频而发。当然,人家毕竟是当过天皇的人,懂得什么叫含蓄,知道什么叫低调,不象菅原道真在万人的眼皮子底下劈死仇人和平将门脑袋变火箭那么的招摇,他只是默默的不断的制造各种事件。即使在朝廷给他和藤原赖长恢复名誉,追赠其为天皇,为其设神庙,他也不理,只醉心于做他的大魔王。

数十年之后,武家政权建立,皇族公卿集体当了窗边族,人们想起了他“取民为皇,取皇为民”的诅咒,不寒而栗,将其与早良亲王、菅原道真、平将门一道被列为日本古代的四大怨灵,且因其颠覆天地,扰乱众生,应属法力最大的一位。

其实,在抄书者看来,幸得他赶上了畏惧怨灵的平安时代的末班车。否是摊到人命贱如蚁,杀人不偿命的武家政权时代,谁管你一个过了保质期的落难天皇哩!

在众多乱党,“镇西八郎”源为朝之后的故事颇为神奇。据说当日兵败时,他腿长跑得快,好一段时间官兵才抓到他,理应当斩,跟他的老爸兄弟们齐赴黄泉啥的。他老兄的运气极佳,正碰上朝廷大赦天下,他只是被挑断手筋脚筋后流放伊豆岛。

在岛上呆了几年,不知道捡到葵花宝典还是练了九阴真经,他居然恢复了功力,一身武功,尤省于前,遂占了几个岛子当岛主,又聚集了不少的当年旧部,袭扰四方。

十多年后,伊豆介工藤茂光不胜其扰,派兵五百来剿。一向跟朝廷作对的源为朝竟然放下了屠刀,不愿与朝廷军为敌,一箭射沉一条船(这船大抵是纸糊的),以示自己宝刀不老,随即解散部下,自已割了肚子(或说不知所踪)。

直到此时,保元之乱的尘埃才算落定。

乱党处理完了,后白河天皇自然要开总结表彰大会好好的庆祝一番,同时组建自己的领导班子。在他所列的先进个人名单里,有那么四个人是值得注意的——因为,几年之后,正是这几个人在勾心斗角中掀起了另外一场风波,从而催生了第一代短命的武士政权。

第一个人就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信西。此人原名藤原通宪,是藤原南家衰落了数百年之后,才冒出的一位能跑到朝廷中枢的人材,其人不仅在诗文上与藤原赖长齐名,更通晓天文地理,阴阳之术,擅长内政律令,总之,使是前后五百年都少见的人啦。

这位其实为了保命才出家、六根一点都不清净的和尚(有算命先生说他不出家的话会短命)作为后白河天皇的高参,坚决拥护天皇指示,到处搂钱,重新装修了鸟羽法皇时代因经费问题不舍得装修的宫室、办公楼啥,后白河天皇住得舒服,看得眼顺,对他信任有加,“权威益炽”。

第二个人是保元之乱中没见吱过声的藤原信赖。此人“无他才能”,无力上阵杀敌,亦无智运筹帷幄,论功劳应该排不上他。但是人家肥胖白净,长势喜人,为“后白河上皇所嬖幸”,跟领导打得火热,使领导心满意足,心舒气爽,后白河天皇这才能明察秋毫,指挥若定,迅速平叛——人家也算是出色的完成后勤本积工作嘛,所以,功勋章上也然也有他的一半喽。

由于藤原忠实彼时已老朽不堪,又被赖长的谋反所牵连,已无昔日的;藤原忠通在保元之乱虽恢复了氏长之位,却也心冷意冷,退出了江湖。因此,信西与藤原信赖两人便成为了后白河天皇近臣中的第一级别的人物,其它人还是排不上号。

然而,这两位重臣的关系并不和谐。信西确实有几把刷子,同时也集有刷子的人的毛病于一身,恃才自傲、自以为是、颐指气使什么的,一没都没拉下,在掌握大权之后更是不知道低调,本是食素的和尚,却愣是充吃食的大尾巴狼。再加之他推行的新政得罪了许多人,他把自己的直系亲属安插到朝廷中也挡了不少人的路,想他死的人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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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扶桑—日本自神代至1911年的流水账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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