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他为啥,他回答道:火灾乃天灾,天意如此,如果救火,说不准上天还降下更大的灾祸下来,不如不救。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小小一幢房子就让烧去吧,就当放一场焰火罢了。
与对自己房子态度不同,这位爷在朝廷中却是不折不扣的双头:硬骨头和刺头。他虽然在争权方面落了下风,但绝不趋炎附势——牛人的脾气就这样:反正俺已经够牛了,再拍更牛的人的马屁也不会让自己比那个人牛,何必呢。
于是乎,他成了藤原道长眼里的一根不大不小的刺。
公元九九九年,藤原道长把彰子送进后宫时,要送她一扇屏风当嫁妆——摄政大人送的屏风,上面题的诗歌自然不能找蓝领来题。于是,他搞了个有奖征集大赛啥,从朝廷公卿中征集和歌以为屏诗。
据说这次比赛很轰动,连那位被骗出家的花山法皇都不怕献丑,兴致勃勃地参加比赛,只有藤原实资不但不掺合,还在边上给道长泼冷水。道长气不过,硬迫他上和歌,然后兜头兜尾地扔到了垃圾箱,连复赛的机会都不给一下。
三条天皇上台之后,由于立后问题跟道长发生了矛盾。道长“外示赞襄,内实沮碍”,对三条天皇寸步不让,不参加娍子的立后仪式。
众朝臣惧于他的威势,全部溜回家打麻将去了,对天皇派来要求参加仪式的使者置之不理,“以丑言陵侮敕使”。据说参议藤原政光还向使者扔砖头——实物砖头,不是俺们在论坛里拍的砖。
藤原实资这时正有病,听到道长和朝臣如此对待三条,正义感嗖的一声冒上头来,连每一根头发上都清清楚楚的印着一个“忠”字。他说:“天无二日,士无两主。实资岂可畏权臣而忽朝命哉?”
他一掀被子,拉上藤原隆家(当年因与花山法皇争风吃醋乱放箭而被贬的那位弟弟)等少数几个不媚于道长的朝臣,马上进宫帮三条搞立后仪式。从那以后,三条天皇对实资感激不尽,甚为依仗。道长看到眼里,心病暗结,此后即天天要三条退位,吵得三条几乎思觉失调。
刀伊海盗入侵时,藤原隆家正是大宰府权帅——由于日宋贸易的密切,大宰府已经不再是老少边山穷地区了,各地的土皇帝们还得不地的跑来这里购物卖货啥的,就譬如改革开放之起的香港之于大陆人。也不知道跟道长不对眼的隆家是怎么混到这肥缺的——在朝廷调兵的文件还没下达的时候,他已经出兵击退了海盗。
这本是如假包换的大功一件,消息传回朝廷后,却掀起了议论。鸡蛋里挑骨头的藤原公任——此人虽说跟实资出身一样,属实赖一系,但却与道长走得很近,当年屏风和歌比赛就他帮道长担任裁判员的——认为,隆家没有经得朝廷同意就动手,那是擅自动刀兵,对朝廷不敬,要严加查处;就算是有功,也是功过相抵,不予赏赐。
藤原实资对这种脱离实际情况胡说道痛加批斥:将在外得以便宜行事,军情如火,要是非得等到朝廷复文才调动部队要受多大损失?隆家积极主动,及时出兵,才没有使损失扩大,“此而不赏,将何心励后?”
老爷子捋着白胡子唱着高调子,满朝大臣都不敢回他驳嘴,生怕一不小心气得这位激动的老爷子中风倒地不好办。于是,藤原隆家等前方将士均记大功一件。
藤原道长跟实资拍砖拍得厉害,对此人的本领却还是挺佩服的,令藤原赖通以实资为师——因为有着师徒这一层关系,实资对赖通更加不客气,想骂就骂,根本一点面子都不给。藤原赖通曾经发下一道很不人权的政令:禁止京师妇女在街头戴帽子穿袜,违者城管有权当场剥毁。实资对此发表议论,认为人家女同志穿啥戴啥又不妨害着谁,朝廷没有资格管人家的私事,讪得藤原赖通只得收回了命令。
此后平忠常之乱,更是在他的力排众议之下,坚持对平忠常的讨伐,才使得这场打了三年的平叛战争没有蛇头蛇尾(虎头肯定是算不上了),最终擒得贼首而归,给威信日衰的朝廷挽回了点面子。
由是,藤原实资被评定“性明达方正,不阿权贵”。据说道长曾为恶鬼所缠而得病,实资溜达过去一看,那鬼就跑了,还到处为这位爷做广告:“贤者方来,我不欲见此人”——正人君子无所不能,连鬼都能驱,实乃居家旅行,高卧出游的必备良品是也。
但是,这位爷是有钱人,有着有钱人的普病,挥霍无度,“性好土木”,象房产开发商一样,隔三差五就建房子,由此颇受世人非议。难怪当年大火烧掉他房子的时候他一点不心疼,旧不去新的怎么来呢。
不管怎么样,这位有鬼当他广告代言人的老爷子在活九十岁之后终于成了别人的代言人,功功过过皆为云烟,空本是空,不空亦需空,红尘俗尘几多恋?白发皓首千重愁,该来的总是会来,那么何不在来之前活得开心一点?
后冷泉天皇继位后,照例发布了新政,制定了一个宽德年庄园整治令(由于这道法令是在后朱雀天皇刚死这一年发布的,实在也搞不清爽这到底应该算是后冷泉还是后朱雀天皇的功劳)。但是。这道整治令一如往常地没有收到任何的效果,甚至默认了那么多年来寄进型庄园的各种特权。
藤原赖通尴尬的关白同样也没有随着新皇的就任而发生改变,局面对他越来越不利。他跟尊仁亲王处得很差,属于天生的猫和狗的对头关系;他跟弟兄们的关系更是一塌糊涂;后宫的肚皮争夺战中,他也没有取得上风——嫄子早死,宽子又生不出孩子,尊仁亲王边上没有藤原家的女人,这些都似乎暗他的儿子们已经在将来的摄政关白的竞争中出了局。
饶是这样,他还要面对他担当朝纲以来的第二次武士大骚乱,即史称前九年之役的一场圈地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