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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外公藤原良房现在已经是牛哄哄的太政大臣了,当年的老上级源常、橘氏公已经去世,没人能压得他崛起的势头——橘氏公是老革命干部,死时已经六十多岁,不算早逝;而源常才四十三岁就死了。藤原良房不费吹灰之力,就借老天爷摆平了两个要花大心思、还得冒点险才能除去的对手,真是运气一旦旺起来,踩到狗屎都变黄金啊。

现在的史学家对藤原良房似乎有种“脸谱化”的趋势,把他在位时一切有利他的政治事件都归于他威迫天皇去做的,如承如之变,又如立惟仁亲王为太子等等,要不就是他独断专行,要不就是他武力相迫等等。抄书者认为,就算是混蛋,也是需要有一个炼成的过程的,没有哪个混蛋能在突然间冒头,突然就没有政敌,突然间就牢牢地把握了大权,叫天皇往东就往东,往西就往西。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从藤原良房的履历来看,淳和天皇时代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中下级官员而已,在仁明天皇执政的前半阶段受宠而崭露头角,以承和之变为契机而在废太子事件后得到重用,利用文德天皇体弱多病不能理政事的机会逐渐取得控制朝廷的权力。尽管他在承和之变和立惟仁亲王必定担当很重要的角色,并且通过各种事件为自己制造机会,最终取得摄政大权。但在清和天皇之前,他只是天皇们的爪牙,一只有影响力也很有理想的爪牙。

这只爪牙经过三十三年的修炼之后,终于修成正果,摇身一变成为年幼的清和天皇的监护人。他在世之时,清和天皇没敢提过亲政的要求——当然,满朝的官员并不都心甘情愿地唯藤原氏马首是瞻,只要他稍稍打个盹儿,就能听到背后叽叽喳喳的反对声。

公元八六六年日本朝堂里大体的格局是这样:最高领导是个小屁孩,事实上的最高权力所有人是太政大臣藤原良房,左大臣源信是嵯峨上皇的儿子,右大臣藤原良相是良房的弟弟,大纳言平高栋即高栋亲王,大纳言伴善男,权大纳言藤原氏宗同是北宗的人,中纳言源融,参议源生、南渊年名、源多、藤原良绳、春善绳、大枝音人、藤原常行、藤原基经——最后那位名字蛮象“鸡精”的藤原基经是藤原良房的养子。藤原良房为搞阴谋事业投入了太多的精力,无暇顾及闺房之乐,只生了一个女儿。眼看香火就这么断了,他只得从兄长藤原长良那里把这包“鸡精”弄过来当养子——革命事业,没有接班人怎么行呢?

从上面的名单可以看出,彼时的朝堂里,以藤原北家势力最大,那些“被”分家出来的原皇族成员次之,其它一些不甚重要的位置上掺合上一些其它传统大家庭的人。

在这其中,唯有伴善男是个异数。

伴善男出身于大伴氏,“有口辩,当官干理,察断机敏。朝廷制度,多所详究。政务变通,无问不对”,是个除了身材之外其它方面都算比较出色的人材。他跟藤原良房一样,也当过仁明天皇的藏人头,由藏人头而参议而中纳言而大纳言——打大伴金村在几百年前当上窗边族之后,大伴家的人能混到这个位置上的不多。除了奈良时代开始时的大伴御行、大伴安麻吕外,大伴旅人算一个,那也已经是一百年前的事。

然而,这位爷却也有很大的毛病,“为人褊狭,好斥人短,众憎之”,跟时任左大臣源信关系有些恶,曾在贞观六年密告源信与源融造反。

此外,他跟藤原氏也是干架的多,罢战的少——自己在朝廷中并没有什么大的势力与后台,应该为人低调些。可是老哥儿却到处树敌,惹事生非,实在是太冲动了。

藤原良房自己本身就是个蛮横的人,对这样一位刺头级的人物,早有除之而后快之意。但是,他并不急——他事实上已经把握了大权,有资格也有条件以静制动,等候沉不住气的人跳出来,露出破绽,他便可以象蜿行于草丛中的腹蛇一样,一击即中,将对方置于死地,不留对手任何机会。

贞观八年闰三月初十半夜,应天门突然失火,火势很大,照亮了整个京城。

消防队赶来,水龙头却没有水,楼梯又够不着,根本无法抢救,只得清理出周围的场地,防止火势漫延,眼睁睁地看着大火肆虐,将应天门和边上的栖凤、翔鸾两楼烧成了片白地。

应天门是日本人参考大唐的设计与功能所设置的宫城正南门,重大国事庆典、外交等活动都是在这里进行的。应天门被烧,跟普通小P民的几间破房子被烧的严重性大大不同,京城安监部门很紧张,当即组成应天门大火专案调查组,扣押京城消防队队长、应天门守卫进行调查,并组织各级官员在被焚毁的应天门残烬上开展警示教育,深刻总结经验教训,并在全国范围内开展城门防火安全大检查,要求各相关单位高度重视,防微杜渐,切实把城门防火安全工作抓紧抓好啥的。

然而,随后的调查工作却陷入了困境。在首次发布“伤者伤情稳定,死者情绪稳定”的新闻之后,安监部门再也没有公开过任何消息。官方似乎已经认定这一次是人为疏忽,监管不力造成的安全事故,天皇和大臣们都已经准备举行大祓,请和尚念经,向天神祈求,请他们不要乱玩火柴,乱扔烟头啥的。

但是,坊间说法却跟官方的说法大相径庭。有人认为,如此急的火势应该是人为因素造成的,有人说当日水龙头没水是有人故意关掉的,甚至有人传说当日消防队喷出的那是油而不是水——总之就是,朝廷模棱两可,老百姓就跟着起哄。官方以破坏言论自由法和肆意破坏公共秩序的罪名抓了好几个乱发贴子的小民,但谣言还是四起,搞得满城风雨。

伴善男名虽为善男,却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当年没什么证据他都可以告发源信造反,今天应天门的大火在他看来无疑是上天赐给他的机会。他认真仔细的考虑了攻击的对象:藤原家势力太大,暂时还扳不动,人家也不太可能相信作为摄政的藤原良房没事找事地跑去烧了应天门烤火玩儿;何况,就算扳动了藤原氏,吃肉的还是源信,他最多能啃骨头。相对而言,还是源信好整些——何况他最恨的人还是源信呢。

这么一盘算,他的准星套环便牢牢地套在了源信头上。

在谣言充分发酵后,他神秘兮兮把时任右大臣的藤原良相拉到一边,向良相密报:应天门大火事件决不是安全事故,绝对是政治阴谋,其背后的真相便是源信要谋杀天皇!

他还绘声绘色地描述说:那天,他正在拿高倍望远镜四处偷看人家的夜生活,结果将源信、源融等人在城头泼油、放火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由于怕别人知道自己有偷窃的爱好,所以一直没有站出来指证大逆不道的源信、源融。现在眼看源氏就要逃出法网,自己受不过良心的煎熬,毅然走出来指证源信,就算是自己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伴善男向藤原良相打小报告,应该也是经过考虑的:藤原良相政治手腕相对了稚嫩些,修理源信的积极性也相比高一些(除掉源信,左大臣的位置就是他的哩);就算是事情不谐,不能按自己意料的方向发展,也能让左右大臣斗得鸡毛乱飞,两败俱伤。到时候,自己在混水中摸条鱼的机会总还是有的。

不出他所料,藤原良相大怒(大喜?),立即命令藤原“鸡精”去将源信等一干嫌疑犯收监押下,来日拷打审问(“鸡精”当时是左中将,手上有兵权)——就连才身居三把手的藤原良相,也敢不请示,不汇报就擅自命人去抓自己的上司、当朝的二把手,可见藤原氏的嚣张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藤原基经虽不是藤原良房的亲生儿子,却是经过藤原良房的阴谋加强班培训过的,日日受养父的熏陶,早就是一流阴谋家,离超一流的距离不过是火候未到而已,玩起阴谋来一点也不逊色于他的叔父。经过一番的天人交战,他还是决定在动手之前,先把情况告诉天皇和藤原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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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扶桑—日本自神代至1911年的流水账第1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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