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奈良朝的女人们（八）

真正胜利属于藤原家族，他们利用裙子将自己的势力延伸到皇族，并在皇族内部制造矛盾，通过皇族间的矛盾除去障碍，使自已家族走得更远，更强大，动摇了皇族统治的根基，并于百余年后建立了关白政治。初时他们未必有这种想法，但外戚、权臣权力的无限制扩张必然导致这个结果。

长屋王一死，阻碍已除，藤原家族就象大海里没有天敌的大白鲨——此时他们的对手只有自己家族中人——肆无惧惮地扩张自己的权力。当年三月，藤原武智麻吕升为大纳言——大纳言是天皇的近侍，上传下达天皇的诣意，并可代行左右大臣事。藤原武智麻吕的升职，意味着藤原家族在藤原不比等死后重新回朝廷的中枢核心。

藤原家族所取得的东西远远不止于此。同年八月，长屋王一直反对的皇后之位终于被授予了藤原光明子，后世称之为光明皇后——圣武天皇弄死了自己叔叔，就是为给老婆升官，真是一个残忍加愚蠢的好男人。

九月，藤原房前任中务卿。中务卿是中务省的主官，“侍奉天皇侧近，行使诏敕颁行等宫中一切政务”；天平三年八月，朝廷设议政官，藤原宇合、藤原麻吕双双入围，六居二席，加上老大老二，刚好半数；同年九月，藤原武智麻吕兼大宰帅之职；天平六年正月，藤原武智麻吕升从二位，任右大臣、藤原宇合升正三位，另外一个藤原家族的人，藤原朝臣仲麻吕，升为从五位下。

就在藤原家族雄心勃勃，大肆扩张自己势力的时候，公元七三七年这场突然而来瘟疫暂时阻断了他们进一步扩张的势头（大白鲨也是怕瘟疫的啊）。这四兄弟死后，藤原家族的下一代人，如藤原丰成、藤原广嗣、藤原仲麻吕等人大多不过是从四位、五位的品级，四条大白鲨虽然有心培养下一代，搞得这一阶段的史书上到处充斥着“藤原”两字，培养一下代却是极费时间的工作，死亡又来得太早（老大武智麻吕死时才57岁，还没到俺们的退休年龄呢），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咱们的好男人圣武天皇也被这场瘟疫搞得手忙脚乱——因为隔离措施搞得好，他没有染上病，可朝堂一天却比一天空，当光杆司令的味道毕竟不好受。

头一次在没有外公家人的指手划脚之下，圣武天皇很笨拙地费尽心思的调整人事安排，任铃鹿王为太政官，葛城王为大纳言，多治比真人广成为中纳言，好不容易才拼凑一个基本完整的班子。由于搞隔离，上朝不正常；京城里日日不断的哭啼声、送葬声搞得他没有心情搞什么娱乐活动，只得闷在宫中发呆。

发呆中大多数时间他把自己的回忆梳理了一片，怀旧般地回顾了自己的人生。

他出生在七零一年，在刚读小学年龄，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在生下他之后就得了产后忧郁症，自打出生后就没有见过她几次面，他几乎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好在县犬养三千代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养，无微不至的关注使他多少减轻一些亡父失母之痛，他对县犬养三千代很感激，可以说是影响他一生的第二个女人。

他十五岁那年，奶奶元明天皇退了休，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姑姑元正天皇。他对此并不太愤怒，一来他对权力还没有吸毒般的上瘾；二来他跟自己的爷爷、父亲一样的身体羸弱，不堪政事的重负。

又过了两年，他到了结婚的年龄，县犬养三千代把藤原光明子介绍给他，两人结了婚。藤原光明子跟他同一岁，两人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十八岁那年他们俩就生下了阿倍内亲王，可惜之后光明子一直没能生下一个男孩子，以继承他的衣钵。经过县犬养三千代的介绍，他又娶了县犬养广刀自夫人。县犬养么刀自很能生，但连续生两个都是女儿。

就这样到了二十四岁，姑姑终于把皇位让给了自己。自己想让母亲高兴高兴，给她献上大夫人的称号，也好让他知道自己已经长大成人。可是长屋王这狗贼居然反对，刚上位没有什么理政经验的他不得不得退让了。

基皇子的出世让他很高兴，他跟光明子结婚了十几年才生下那么独苗苗，自己肯定当年宝贝疙瘩来养。藤原家族的人认为光明子功不可没，他也认同，但又是那个长屋王，说祖宗有训，非皇族之人不可以授为皇后，他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就想跟长屋王拍桌子，然则心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咬咬牙终于忍了下来。

此时他要除去长屋王之心已下，按外家人的计策，缓以图之，剪其枝叶，攻其不备，果然一击成功。但剪除长屋王的契机，居然是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的死，真不知道他应该笑好还是哭好。

铲除掉自己看不顺眼的长屋王，他把年号改成了天平元年（七二九年），把各种杂务交给了藤原家的四兄弟，自己也乐得逍遥自在。

然而，天下并不太平，各种自然灾害、瘟疫等都来得特别的多、特别的密集。为此，他诚心地求佛保佑，为万民苍生祈福，也为自己多病的身体祈福。慢慢地，他成了一个虔诚的佛教徒。

信佛的圣武天皇建了东大寺，还下诏各国建国分寺。但是，他对那些为逃避各种义务而跑去当和尚的人很不满意，于是在国内提高了当和尚的标准，还在大唐找度人的高僧。公元七三三年四月，他派出奈良时代的日本的第三次也就他就位后的第一次遣唐使，由多治比广成任大使，中臣名代任副使，同行的有平群广成等人、大伴古麻吕等人，共率四条船出行。

这此没有请到大唐的高僧，倒是带回了海龟僧玄昉和海龟才子下道真备（即吉备真备）。付出的代价是四条船不见了一半，其中第三船的平群广成的遭遇我们已经知道了，此外的第四船就此失踪，人间蒸发。

圣武天皇虽然有些失望，但对下道真备带回来的一大堆小玩艺还是满有兴趣的。他一下子便把下道真备由从八位下提到正六位下，就在大瘟疫爆发的这一年年头，又把他升到从五位下。玄昉是和尚，不做官，则赠封户、从人。

在这个瘟疫流行灰色的日子里，圣武天皇的生活并非一点亮色都没有。八月的时候，他任玄昉为僧正，良敏为大僧都。玄昉那会还有精神，拿皇宫当成菜市场，到处乱逛，根本不怕什么交叉感染什么的。人家在中国混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东西都毒不死他，区区几个没啥战斗力的本土细菌又能拿着已经修炼成金钢不坏之体的光头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