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出来的结果却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这一次不是革谁的命,反而是加赏。“其大氏之氏上赐大刀,小氏之氏上赐小刀,其伴造等之氏上赐干楯、弓矢。亦定其民部、家部。”本来贵族豪强的特权已经取消了,各部部民也成国家的人了。现在却又承认氏上的权威,又恢复民部、家部制,这岂不是搞复辟么?莫不成中大兄发烧了?
当年五月,刘仁愿派朝散大夫郭务悰为使,出访日本。
这是白村江战后双方的首次正式接触。大唐并不是怕跟倭国人打仗,刘仁愿和刘仁轨的想法大概是:既然不准备对它有什么行动,那么最好不让他来捣乱,毕竟还有高句丽要对付不是?
按《善邻国宝记》的记载来看,中大兄并没有接见了郭务悰。倒是中臣镰足在郭务悰等候接见的期间,请他吃了顿饭,还送了点东西给他。
中大兄不接见郭务悰,可能是因为唐新军队准备攻击倭国的谣言。百济难民的不断涌入,带来了许多让中大兄睡不着觉的消息。谣言止于智者,前提是智者还有分析能力,一旦智者慌了智,跟蠢蛋没啥两样。中大兄大抵认为李治跟他一样的贪心,百济已下,跟倭国开战是顺理成章的事。唐军的两三万偏师,把自己的水师打得落花流水,不由得他不怕。
正是在这样的恐惧之下,他拼命地在对马岛,壹岐岛、筑紫国内遍修烽火台和防御工事,还在筑紫国前后修建了防卫太宰府的水城和大野城、鬼城等朝鲜式城池。这些城池是在百济人的主持下,利用百济难民的人力来修建的。算是废物利用?
中大兄把百济来人的地位堪查、甄别了一番,按其当初在百济的地位分别授冠。鬼室福信的儿子鬼室集斯被授为小锦,其它有用的百济人也一一授勋。百济的亡国之臣们感恩戴德,慷慨激昂,纷纷表示,万一倭国真的被侵,他们自当挺身而出,自愿做炮灰。
麟德二年九月(六六五年),中大兄在惶惶不安一年后,大唐派出使者刘德高(这位老兄的名片印的是“朝散大夫沂州司马上柱国”)再次出使倭国。
刘德高是跟前一次吃了闭门羹的郭务悰等人一起来的。我们不知道这一次刘德高是否见到了中大兄,但是有倭国方面派小锦守君大石跟着两位老兄进行回访的记录。作为胜利者的大唐一方如此迫切与倭国恢复外交关系的意图没有记载下来,很让人费解。为了新的熊津州?新罗?还是准备中的高句丽战事?
摄政六年,中大兄迁都至近江。
就在这一年十月,高句丽国新的执政官渊男生被他的两个弟弟放逐(高句丽牛人渊盖苏文已在三年前死掉了,任你怎么牛的人,都敌不过死神来索),他一怒之下跑到了大唐,向大唐借兵报仇。按照“奸细”的标准,这位爷可以称为“高奸”。
大唐自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遂于次年组织大军,在渊男生的带领下,击灭了高句丽国。短短的八年间,半岛流行玩的游戏由斗地主变成了下象棋,现在象棋都没得玩,新罗人只得准备找大唐玩了。作为大国,还真找到游戏给周边的小国玩玩才行,不然的话,他找你来陪他玩,就算是大国,日子过得也不太平。
大概是担心中大兄睡不好觉,在战前,刘仁愿派熊津都督府熊山县令法聪等人送大山下境部连石积到筑筑紫都督府,通知日方:中国决无打击倭国之间,你们就好好睡觉吧。
法聪回来的时候,日本又派人送他回来——送来送去,没完没了了。
虽然大唐方面释放了善意,中大兄依然失眠了。当月,他又下令修建了大和国高安城、赞吉国山田郡屋岛城、对马国金田城——这位爷似乎有点歇斯底里加迫害焦虑了。
就在大唐击破高句丽的这一年,也就是六六八年正月,中大兄终于正式登上空缺很长时间了天皇之位,是为天智天皇,和风谥号为天命开别天皇。
同年九月,新罗人派使者金东严“进调”。此时高句丽已经岌岌可危,收摊结业的日子指日可待。已经没有大哥二哥两座大山压在头顶、腰身粗壮的新罗挑这时候派人跟倭国人接洽,无疑是为了及早布局,交好倭国,借以之对抗大唐吧。
焦虑中的中大兄同样有迫切与新罗交好的需要,对金东严的来访十分高兴,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就给彼时已升为“大角干”的金庾信和新罗王金法敏每人一条船,船上装满了各种杂色物品。同时令小山下道守臣麻吕、吉士小鲔出使新罗。
据说也是在这一年,天智天皇让中臣镰足根据中国《贞观令》抄录了一部《近江令》,如果说这个《令》真的存在,那么它当是日本最早的一部法令——圣德太子那十七条与其说是令,还不如说是行为守则更准确些。
任那没了,百济完了,高句丽灭了。昔日一起玩游戏的对手一个一个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中大兄现在可谓门前冷落鞍马稀,除了新罗外,再也没有人陪他玩进贡的游戏,闲得没事干的时候只好在帐子顶上挂上一面镜子,一边喝酒,一边对着镜子数自己头上越来越多的皱纹。
天智八年(是从中大兄摄政时算起的)三月,有个手下跌跌撞撞的冲入他的房间,兴高采烈的喊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中大兄还不紧不慢的剥着他的花生米,不耐烦的说:“慌啥慌啥,这年头还有谁来嘛。”
还真有人来了,耽罗国的王子久麻伎串门来了。
耽罗是济州岛的古称,耽罗国自然就是这个岛子上的岛大王建立的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