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几天,倭国朝廷印发了《关于处理穗职臣等人违法乱纪行为的通知》等等文件,对穗职臣、介富制臣、巨势臣紫坛等人的各种违法行为进行了处罚——五毛们高兴得四处奔走:“看样这次中央是动真格的啦”等云云。其言下之意,好象是说以前中央的行动都是在扯淡的一般。
可是,如果以前的中央都是做样子的,那又如何能保证这一次不是继续是做样子呢?
同年八月,改革派们又出台了三个制度。一个是薄葬令;另一个是废止旧俗的法令,最后一个是明确废止品部,确立班田制和租庸调制的法令。前两条,为是了不要铺张浪费,浪费民力,还有废除一些旧的风俗,写得很详细,墓制、规模、劳役人工数等等都写明明白白简直到啰嗦的地步,圣德太子那迷迷糊糊宪法十七条跟它没法比。
第三项制度,也就是废除部制的手段,则是通过设直属中央的国司之职,管理原来的国、郡。各位原来贵族们只得从自家的地头上收拾衣包,来朝当官。这是彻底的釜底抽薪,断绝了各位豪强大爷的想头,从此乖乖的跟着天皇走,这样才有肉吃——这一点是贵族豪强们最为深恶痛绝的。
然而,此时改革派们的风头正盛,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利益受损派们只得咬牙切齿地整天躲在家里打小人,偶尔还做出些出格的事来。大化三年时,“灾皇太子宫”,倒也不是什么值得稀奇古怪的事。
为了管好这群刚刚由贵族变成职业官僚的贵族们,免得这些在地方野惯的大爷个个都象孙猴子,大化三年,改革派们制定了朝廷的上班制度,要求这些新来的公务员们在寅时就得在宫殿南门之外排队,等到日出,才能入殿,有事议事,无事也不得退朝,当然也不能上网玩儿游戏什么的,只得闲坐着,到午时敲钟后才能下班。如果来晚的,您就记缺勤吧——早上四五点钟就得上朝,也够辛苦的,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啊,尤其是混人上人的饭。
大化二三年的改革没有引起什么乱子,改革派们深受鼓舞,再接再励,各项政策一浪接一浪。三年年底,他们修订、制定十三阶冠,分别称为织冠、绣冠、紫冠、锦冠、青冠、黑冠、建武,这是抄圣德太子的创意;四年,见帽子不足分,就多加几顶帽子,叫做大织、小织、大绣、小绣、大紫、小紫、大花上、大花下、小花上、小花下、大山上、大山下、小山上、小山下、大乙上、大乙下、小乙上、小乙下、立身等十九级。这么个修改法,还不如圣德太子当年制订的十二冠位还有象征意义此,反落下品。
同月,“诏博士高向玄理与释僧旻,置八省、百官”,八省分别是“中务、武部、治部、民部、兵部、刑部、大藏、宫内”,这些个名字,对咱们看起来,大多数都有种似曾相识感。其实,无论是班田法,或是租庸调制,还是八省,朝会,官僚体系,又或者是国司、郡司、里长等关键词,大多是都是向唐朝学习的结果。山寨唐朝在当时是周边国家很时髦的事,而倭国是最用功的学生之一。咱们对其体制有熟悉感,并不足为奇。
只是,到大化朝结束之时,倭国的仿造只是刚刚起步,山寨的事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十二 还乡团与回马枪
孝德一朝并不是除了改革之处没有别的事情可做,革要改,马要跑,舞要跳,妞要泡,砖还是要拍的。因此,在集中说完改革家们的政策之后,咱还得重新回放一下,再回头过来看看孝德一朝有什么大点的事儿发生。
彼时在半岛方面,由于渊盖苏文老兄在公元六四四年囚禁唐朝使者,惹毛了唐太宗。次年,唐太宗亲征高句丽。唐军攻破了高句丽十多座城池,却在安市城下被绊住了脚步,无法跃进。
为了啃下这块硬骨,唐军用六十多天的时间堆了一座比城墙还高的土山,准备从土山上对城池发动进攻。可是,也不晓得那土山是不是黑心包工头承包的,工程质量差,还没等唐军上去,土山就塌了下来,斜靠在城墙上。
高句丽兵反应很快,见势不妙,立即越过城头,占领了山顶制高点。痛失要地的唐军整军来攻,扑向山头,两军在山上山下打得一团。
由于传闻唐军攻陷城池后会屠城,杀个鸡犬不留,高句丽军民自认战是死,降亦是死,玩着命地抵抗。双方在这块弹丸之地上整整打了三天,尸山血海,唐军没能拿下来,高句丽军亦无力反击,战局再一次陷入僵局。
此时已过深秋,如果还不撤退的话,东北的冬将军一杀将出来,高句丽是守方,问题尚不大;进攻方的唐军,却或许会跟当年隋炀帝的大军一样的惨。作为职业军人世家出身的李世民审时度势,决定退出战斗。
高句丽虽然在这一次守住了阵地,击败了唐军,却是激怒了李世民。大唐从此加入朝鲜这一场很大很大的棋局,隔三差五就派几万人去武装游行,有便宜就捞,没便宜就撤。这种仗大唐打得起,磨得下去;高句丽却苦不堪言,郁闷至死。
在老大跟大唐开打的时候,老二和老三也在互相扭打捏架中。百济的义慈王在公元六四二年人品爆发一次后,很快就失去了锋芒,跟新罗开片就没有赢过。新罗倒开始规矩起来,对百济的来犯一般只打防守反击,“改冠服,仿华制”,还改用大唐的年号,尊大唐为主——就这么擅长扮孙子的国家,大唐李家那伙子人怎么看怎么的顺眼,到后来被咬了一口后才知道:原来狗咬人是本性啊。
倭国孝德朝的外交却没有这般的多姿多彩,很沉闷,大体方针是哪一个我都不准备得罪,不来,咱省事;有空过来串串门,咱也很高兴。可书一笔的是在大化三年时,新罗金春秋(这位爷就后来新罗的太宗王)亲自出使倭国,给倭国人留下了挺不错的印象。《纪》夸他“美姿颜,善谈笑”,《三国史记》也说他“仪表英伟”,分明是个帅哥。不过,这位爷明明已经是新罗重臣,自己还跑去当使者,大概不会安什么好心,极有可能是去倭国打探国情,或者是去了解倭国对自己与百济的态度的,决非闲着无事,出国旅游那么简单。
倭国人对外没干啥事,对内的板砖却拍得很恶,就连改革派之间,也互相猜惧,相互攻讦起来。
孝德五年,首先是阿倍左大臣死了——自然死亡,不是拍死的。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能死在床上还真不容易,可喜可贺,值得浮一大白。
右大臣苏我山田石川麻吕老兄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正在这位改革派春风得意的时候,他的异母弟弟苏我臣日不晓得为啥跟老哥结上了梁子,遂向中大兄告状说:“苏我山田石川麻吕想劝你去海边冲浪,然后杀害你以后造反呢!你一定要提防着他点啊!”——苏我氏同族的拆台似乎成了传统,先是苏我虾夷的台被苏我山田石川麻吕拆了,然后再轮到他自己的弟弟来拆自己的台:总之,我不能上台,那就想办法把台子给拆掉,大伙儿一拍两散,都唱不成。
聪明睿智的中大兄王子在夺权成功后智商似乎一下子由二百五变成了五十,竟然对这种空穴来风深信不疑,便向天皇打了报告:苏我氏亡我之心不死啊,您瞧瞧,连我的老丈人,都想向我动手呢!
孝德天皇毕竟胡子长了些,多长了几个心眼儿。为避免制造冤假借案,便派大伴貊连、三国麻吕公、穗积啮臣去向苏我山田石川麻吕了解情况:“有人告你的状,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苏我山田石川麻吕很受委屈:我可是当年一开始就参加革命的有功之臣,在新时代的改革也成绩显著,何况我假假地还是右大臣,天皇你咱的就不相信我,还派那么几个小喽罗来责问我呢?
他越想越是气闷,很不爽地回答道:“被问之报,仆面当陈天皇之所。”
这一下可大锅了,领导问你啥你不答,还是耍小脾气,摆官威,这可是态度问题啊。于是,孝德天皇再次派人前去质询。
这次来者的口气严重了许多,原本还是“问反之虚实”,求证有没有这事;现在却是“审其反状”,审问他到底是怎么反的了。
苏我山田石川麻吕见了棺材也不落泪,依然硬颈。
孝德天皇大怒:秀才见了你说不清,那我就派兵去吧。
苏我山田石川麻吕身手倒是很敏捷,见天皇派兵来围,便跟二儿子法师与赤猪一起翻墙,连夜跑到在大和国正在督造寺庙的大儿子那里去了。
苏我山田石川麻吕的大儿子叫兴志,听说父亲受此不白之冤,便要烧寺、举兵造反。
苏我山田石川麻吕拉住了他:“儿子啊,我为人臣,岂能背叛君主呢?这样不就等于忤逆父亲吗?这不正好给那些造咱家谣的人以口实吗?我来这寺里,不是为了逃命,也不是为了造反,而是为了见你一面,顺便找条靠近西天的道而已。你要牢牢记住,咱们家,宁死也不愿埋怨君王!”
发表了一大堆忠君之言,苏我山田石川麻吕上吊而死。他的儿子和妻子等八人也陪着他一起殉死,黄泉路上一家人也不寂寞。
这时,以大伴貊连与苏我日向臣为首的追兵赶到了黑山,接到苏我山田石川麻吕的死讯,便折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