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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光弼完全没想到,仆固怀恩竟会背叛他,他更加没想到,仆固怀恩之所以背叛他,根源正在于李光弼的得意之作:河阳北城大战。那一战的经过大致如下:李光弼先放出风声,说自己不会野战,让叛军信以为真,疏忽大意。然后李光弼在两军大战一日,皆已筋疲力尽的情况下,突然以摇旗为号,下令唐军全线出击,唐军以擅自回城换马险些被杀的仆固怀恩为鉴,人人奋力拼杀,有进无退,燕军对李光弼的这一变招措不及防,彻底被打蒙。这就好比是两位拳手比赛,一人上来就向对方示弱:“我技术很差,哥们下手轻点。”等对手信以为真后,他毫无征兆的一通重拳出击,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就将之成功击倒。

这一策略,无疑是高明的,不但骗过了他的敌人,连他的部将仆固怀恩至今仍认为李光弼真的不会野战。在仆固怀恩看来,河阳北城之战,功劳属于唐军全体将士,唯独李光弼没有任何功劳,为何?—因为他连战场都没上!

作为喜好与人比武,每一战都冲锋在先的猛将,仆固怀恩的观念里:如果摇摇旗帜也算本事的话,那将军们还要学习骑射技艺干嘛;只有身先士卒、斩将夺旗,才是将军们的职责!可偏偏那位连战场都不敢上,一个敌军首级都没有斩获的人,却在战后被朝廷评定为首功,获得了大量的赏赐;这让差点牺牲在战场上,事后获得的赏赐不及李光弼十分之一的仆固怀恩感到非常委屈,甚至愤怒。仆固怀恩此战之后,开始怀疑李光弼的名将成色,对比之下,他愈发思念他的前任上级郭子仪,郭老元帅虽然不算猛将,但他对士兵非常宽厚,且每一战都亲力亲为,他绝不会和李光弼一样正当壮年就做缩头乌龟,更不会叫嚣着要杀自己的部下。于是仆固怀恩动起了歪念头:怎样才能让朝廷把李光弼罢免,让郭老元帅官复原职呢?

很显然,一直打胜仗的李光弼是不会被撤职的,只有他打了败仗,最好是大败仗,才有这个可能。仆固怀恩并非奸臣,他选择支持鱼朝恩,与李光弼作对的原因其实很纯粹—就是看李光弼不顺眼。鱼朝恩提议的攻打洛阳之事,让仆固怀恩看到了终结李光弼不败神话的希望,好啊,你不是号称“史思明克星”吗,我偏偏要让你败给他一次。既然你不上战场,打了胜仗功劳都归你,同理,这一战只要战败,哪怕战败的原因与你无关,朝廷追究责任时你也必首当其冲。仆固怀恩算是豁出去了,只要能让李光弼英名尽毁,哪怕我也一样要受罚,哪怕损人不利己我也在所不惜!

李光弼被仆固怀恩摆了这一道,除了同意出兵洛阳,别无他法。他回前线之后,经过数月备战,公元761年二月,李光弼下令两万朔方军弃守怀州,正式朝洛阳进发,此役,仆固怀恩依然以朔方军副统帅身份随行出征。经过上次“反水事件”,李光弼对仆固怀恩自然是大为不满,不过他也不能拿仆固怀恩怎样,此人在朔方军中的人脉盘根错节,许多将领都与之称兄道弟,而自己只是个刚接手朔方军不到两年的“外来户”,如果不是他,只怕自己刚上任时就被众将赶走了。念在他过去的好处上,李光弼决定以大局为重,和他合力打赢这一仗,换个角度思考,李光弼之所以屡次拒绝攻打洛阳,也只是因为这一仗风险太大,如果真的能如愿全歼洛阳守军,得到的回报显然比攻打河北更大。于是唐军驰离怀州后,李光弼照例任命仆固怀恩为先锋,授半数士兵于他。李光弼叮嘱仆固怀恩道:“根据过往战例,洛阳之战,抢先占据邙山者胜。你抵达洛阳附近后,务必抢在史思明之前在山上扎营,尽数控制一切险要,我随后便带着辎重部队前来接应。如此,我军进可攻,退可守,可立于不败之地,哪怕无法如愿收复此城,我军也能全师而退。”

仆固怀恩表面上一口应诺,心中窃笑道:想全师而退,你做梦!等他率军到了洛阳后,立即下令士兵在平原上布阵。士兵们不知究竟,还道是李光弼授意他如此行事,一万人懵懵懂懂地来到了洛阳郊外的平原上。有个别将军知道内情,急忙劝说仆固怀恩道:“将军为何私自违背元帅的命令,我军才不到一万人,多是步兵,如果不占据险峻的地形,如何挡得住燕军铁骑的冲击!”仆固怀恩一心求败,不为所动,固执己见。那将领见势不妙,慌忙派人策马去向李光弼汇报此事。李光弼听后大惊道:“史思明深谙兵法,得此便宜之事,岂会坐失良机!快,重新传我命令,先锋部队必须立刻向邙山方向转移!谁敢阻挠此事,他就是国家的罪人!”之后,他下令后军加速前进,以尽快与前军会合。

那报讯的士兵返回前军,向仆固怀恩重申了元帅的命令以及他坚持在平地布阵的严重后果。仆固怀恩借故推诿,仍迟迟不让士兵们离开平原。史思明起初不知究竟,见城外唐军阵形松散,布阵的地点又违背常理,还道是李光弼又想到了什么奇招,并未第一时间带兵出战;之后他眼看从后方前来传令的唐军士兵形色匆匆,几名唐军大将甚至还在他眼皮子底下激烈争吵,才终于反应过来:好啊,原来唐军内讧了!

那还犹豫什么,他兴奋下令道:“全军出战!”数万燕军随即倾巢而出,杀向了既没有营地保护,也没有占据险要地形的唐军先锋部队,仆固怀恩终于如愿以偿,唐军先锋血流成河,战死者达数千人,武器、盔甲抛弃一地。没等及李光弼抵达战场,战败的唐军已经纷纷逃来向他哭诉。李光弼仰天长叹,下令后军也随即转身向西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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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华夏之名将传奇(两千年逐鹿中原史)第9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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